正文 《給我一個理由不愛妳》 — Chapter 4. 我們之間(5)

蟑螂。

是蟑螂。

我两手撑着冰冷的铁门，好像只要我一放手、里头的它就会推开家门跟我说哈罗似的，死死地、用力地抵住。

双手平贴在门上，感受到自己因为肾上腺素快速作用而发热的手掌，脉搏一鼓一鼓激烈跳动，脑袋乱成一团，只剩下恶魔般的摩擦声还在我耳边缭绕，窸窸窣窣，就像是有人用塑胶袋快速磨擦的声响──飞行的蟑螂，比什麽都还要可怕。

用力咽下堵在喉咙的一口气，我渐渐放松抵在门上的手，开始想下一步该怎麽办……当我摸索到口袋里的手机时，熊熊怒火早已烧到头顶。

『许沛芸我要杀了你。』咬紧牙关，将所有怒气和恐惧加诸到文字里头。

『……你、你刚刚不是说要放我一马吗？』

『那是因为你没告诉我小强是你室友！』

一连串求饶哭泣的贴图爆炸性地传来，除了已读不回，我不知道该怎麽回覆才好。这里只有我，进不去又不知道能去哪，没有钱包、没有钥匙，全身上下只剩一支手机……这绝对是我人生中数一数二的无助时刻。

上网找了制服蟑螂的方法，前提都是我必须进入家中。浩瀚的网海里，没有人能够教我如何隔空用念力杀死正在家中乱窜的它。

我只能看着发亮的手机萤幕发愣，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被一只蟑螂给赶出家门。高雄家里不是没有出现过蟑螂，可是我有一位堪称杀蟑高手的爸爸，不用接触、只要两条橡皮筋就能将它击落，进而灭之──我好脆弱，竟然在此刻想家。

按下通话纪录，本想拨通电话给爸妈，最近的来电纪录却让我燃起一线生机──虽然很丢脸，但一想到反正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糗，我近乎冲动地按下了他的名字。

『──学姐？』

「陆、陆以南……你现在在哪？方便接电话吗？」

『我在外面啊，刚点好餐……对，辣一点。』陆以南的声音後，有着人来人往的嘈杂背景音，『怎麽了吗？』

「那个……」我要怎麽说？请你来我家杀蟑螂？

『嗯？怎麽了？』他扬起音调，又转向另一方低声说道，『谢谢。』

他的餐点大概来了。我突然发现自己打电话求援的想法太愚蠢，顿时慌了手脚，急着想挂断，「呃，没、没事啦，不打扰你──」

『欸欸欸──学姐等一下！』

「……嗯。」我重新将手机拿回耳边。

『真的没事吗？』

「……嗯。」没事，不过是一只蟑螂而已。

没事。

『真的？』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陆以南、同时说服自己，「……真的。」

『那让我猜一下……』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放缓了语调，我只觉得他的声音变得好温柔，『是不是挂掉这通电话，你又会不知道该怎麽办？』

听完他的话，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明明、明明什麽都不知道……

『学姐？』

可恶。

不管是蟑螂还是陆以南，都太可恶了……

「……蟑螂。」

话筒那端忽然沉默，『──吭？』

「我家有蟑螂啦！」

用讯息传地址给他之後，陆以南很快地就抵达租屋处楼下，我跑下楼帮他开门，看到他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我觉得自己这次真的糗到家。

已经不再是形容词，而是真的『糗到家』。

我大致描述蟑螂最先出现的位置，让陆以南独自进入家中。恐惧如我，不管是不是有人挡在我身前，我都无法在明知道它就在里面的状况下，还和它共处一室。

活要见人，死要见屍……在还没看到它的屍体之前，我绝对、绝对不会踏进家里一步。

约莫十五分钟过後，几声拍击从门内传来。

「死了。」陆以南打开门，额头上沁着薄汗。

「真、真的吗？」我踮起脚尖，越过他的肩头看去。

陆以南拉拉领口通风，一边往门外走，「就知道你没看到不放心，在电视柜附近。」

我走进家中，深咖啡色的屍体就躺在白色的磁砖上。

终於。

「确认无误？」

「嗯。」

见我点头，陆以南又走进去，这次是收拾残局。等他把蟑螂冲进马桶後，我站在家中央，草木皆兵地环顾四周。

陆以南看到我的举动笑说，「没想到你怕成这样。」

「……不行吗？」

「没有啊，学姐懂得求助，值得鼓励。」他竖起拇指，故意刺激我。

「还真是谢谢你喔……」

「那请我吃顿饭吧。」

吭？

我蹙眉看向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挺着空肚子来帮学姐打蟑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陆以南说得振振有词，还用力点了两下头，「怎麽样？这点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的确……

虽然有点突然，可是我并不觉得他的要求过份。我叹口气，坦白告诉陆以南我的厨艺跟他比起来真的不怎麽样，冰箱的食材也不多，顶多只能准备两人份的青菜白面。

他倒是笑得很开心，「这样就很好了，那──」

「可是你不能在家里吃。」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