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微光的翅膀 — 第三章（2）

宇文谦可能是为了缓和我的罪恶感，指着我的伤口问：「会留下疤痕吗？」

「医生说可能会有个凹洞。」

「後悔了吗？」宇文谦笑了笑，「早跟你说别伤害自己。」

事情都发生了还能怎样？

「就当做是我手上从此多了个酒窝吧。」我扯了扯嘴角，看向宇文谦，「就像你一样。」

宇文谦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会各出现一个深深的酒窝，看起来很可爱，让他的笑多了份真诚。

他摸摸自己的酒窝，搞笑地将两根食指戳进酒窝的凹洞里，「我不是很喜欢呢，你知道酒窝其实是一种基因缺陷吗？」

「是吗？」

「不过还有另一个传说。」他挑了挑眉。

相传人在投胎之前，孟婆会在奈何桥上递过来一碗孟婆汤，饮下後便能忘记今生一切情仇，乾乾净净去向来生。

然而有些人却不愿喝下孟婆汤，孟婆只好在这些人身上做记号，再让他们跳入忘川河中，受水淹火炙折磨千年後，才得以重入轮回。

转世後，这些人会带着酒窝，带着前世的记忆，寻找前世的恋人。

「不过现实才没有那麽浪漫，我脑中可没有什麽前世的记忆呀！」然而宇文谦轻易地打破我的幻想。

「那你哥哥有酒窝吗？」

宇文谦一愣，「没有。」

我点点头，没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对了，上次那个奶茶很好喝。」

而且要不是那罐奶茶，也许我和阿姨就没有机会稍稍改善关系。

跟宇文谦说的一样，只要活着就会改变。

「你喜欢吗？」宇文谦从背包中又拿出一罐奶茶，「我原本想要自己喝的。」

「你喜欢奶茶？」他打开拉环，把奶茶递给我，而我拿起小桌上的杯子提议，「我们一人一半吧。」

「其实我没有特别喜欢奶茶，单纯贩卖机按错。」宇文谦耸耸肩，但还是接过了我倒在杯子里的奶茶。

「我喜欢奶茶。」我对他微笑，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对他微笑。

所以宇文谦微微瞪大了眼睛，笑得很开心，脸上的酒窝也更深了，「那我真是买对了。」

我没有告诉他，是因为他买给我，我才喜欢上的。

如果他那天买的是红茶或乌龙茶，我应该也会喜欢上。

重点不是饮料的口味，而是那个契机。

「对了，一杰要我跟你说对不起。」

「为什麽要跟我说对不起？」事实上应该是我跟他说对不起才是。

「他说，是男人就该先道歉。反正他的确也很白目，如果文字可以杀人的话，也许他已经把你杀掉了。」宇文谦开玩笑地说，这让我觉得更加罪恶。

「若这样说，我是不是也杀了他？」毕竟当时我对古一杰说出的话更过分。

「嗯，或许吧。」宇文谦微笑，「但语言同时也可以让别人获得救赎。」

我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当面和古一杰道歉。

「帮我叫他进来，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彷佛事情的发展完全如宇文谦所料，他一点也不讶异。

古一杰一脸紧张被带了进来，他双手抓着自己的衣摆，宇文谦拍了拍他的背，把他朝我推了一步。

「古一杰，对不起。」我率先开口

古一杰慌慌张张地摇头，「我才该说对不起。」

「是我该说。」

「不，我该说。」

我们两个谁也不让谁，听得宇文谦忍不住笑出了声，被他的笑感染，我们两个也相视一笑。

病房回荡着清脆的笑声，我才忽然惊觉，这才该是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所该有的。

宇文谦的视线忽然飘向门口，对着门口微微鞠躬，「阿嬷。」

古一杰也看过去，往後让开了些。

阿嬷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目光满是欣喜，我觉得有些别扭，轻轻叫了声：「阿嬷。」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叫她，阿嬷手中的塑胶袋掉到地上，袋子里的苹果滚了出来，宇文谦和古一杰立刻蹲在地上捡拾四处滚动的苹果。阿嬷走到我的床边，紧握住我的手，嘤嘤哭了起来。

「会笑了、会叫阿嬷了，你会笑了，唉唷，我的宝贝孙。」阿嬷双臂抱紧了我，她身上有着和阿姨相同的味道，一样温暖。

我眼眶一热，也紧紧拥住阿嬷。

宇文谦把苹果装回塑胶袋，放在椅子旁边，推着古一杰走出病房。

我泪眼朦胧地凝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明白了一件事：对我来说，宇文谦就是我的救赎。

向来一片漆黑的梦境，因为有了他，开始染上了一层鲜明、光亮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