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仲?他啊,去学务处递交申请书了。」教练这麽回答我,站在池畔看着学生们如鱼般泅泳,「没告诉你吗?两个星期前外国满有名的体育学校跑来邀他去留学,那小子原本还一脸不情愿咧。」

我望着那池湛蓝的液体,胃部一阵翻腾。两个星期前,那时我和耿煜正好飞到英国去看他爸妈。

「说什麽要先问过你才去,结果昨天他突然跑来说他想去试试看……邢老师,你怎麽了?」

泪如雨下,啪沙滴落我的脸颊,教练担心的看着我,我给了他一个「不用担心」的微笑。

「我为他开心。」

教练释然,之後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瞿仲的实力很好,在那间学校肯定游刃有余,说不定以後会为国争光云云。我只是笑着,想起少年耳垂上那些耳钉,那个代表我的是否已被他拆下。

娜娜,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我喔,死都不行。耳中恍然响起苍白着嘴唇的少年,像是要扑上来把我撕咬成碎片的语气。最後还是违背我许下承诺似的颌首,与他再也没有羁绊。

我拿着手中的大包盐酥鸡离开体育馆,真是恶心的弥补心态。

晚上耿煜心血来潮说要帮我修脚趾甲,我直接毫不留情耻笑他娘娘腔,他关掉电脑还真的翻出指甲剪,拍拍大腿要我把脚放上去。

「你真的是喔……」

「偶尔这样也不错吧,老公帮老婆服务。」

我莫可奈何捶了他的肩膀,耿煜大拇指压住我的脚趾,小心翼翼的将指甲剪搁上去,清脆响亮的声音让我和他不约而同都沉默了下来。

撩起他垂落的发丝,拨到一旁,他浓密的眉毛挑起看了我一眼,笑笑。

喀擦、喀擦,这举动看起来简单却有难以言喻的亲密。我想起以前坐在少年腿上吃着甜甜圈,他舔食我手指上残留的食物的画面,或者是偶尔在公车上他靠在我肩膀睡得香甜,我为他披上外套,他睡眼惺忪吻吻我的脸颊。

更或者是他帮我泡奶茶怕我烫着嘴巴,细心的吹了几遍才递给我,还有手牵着手一起从公园走回家,天真数着星星的我们……

赫然发现,那些和少年有关的琐碎记忆不比他挺进我体内时的激烈刻骨,却反倒让我的心暖和起来,甚至在舌根下漫起甜味。

有种叫做悔不当初的情绪开始占据我的心头。

「好了。」耿煜放下指甲剪,很满意的摸摸我的脚指头,他抬起眼看我眼神温柔,「怎样,技术不赖吧?」

我失神喃喃,「嗯,很棒。」

耿煜收起笑容,刚毅的面庞有点无奈,「……你又想起他了?」

「嗯。」我简直像个嘴巴嚷着说要把一个娃娃扔掉,看着它被垃圾车载走後却不甘心嚎啕大哭的小孩子,「我这样子肯定让人很不耐烦。」

耿煜倒也没有说什麽,收起了指甲剪。

「说要分开的是我,根本没有理由再去想那些……我真的……好……」我哽咽,闭紧眼睛死都不肯让眼泪跑出来,「像个……死皮赖脸的……欧巴桑。」

我听到耿煜偷笑,之後我落入他温暖的怀抱中,我开始讨厌起这麽不争气的自己,乾脆发泄似的让眼泪汩汩流出发疼的眼眶,大力搂紧耿煜。

「我好後悔。」抽抽搭搭的说,我把鼻涕都蹭在他身上。

耿煜拍着我的背,手指轻刮我的颈後,「难免的,就像我时常会想到他一样。」他淡淡的道,又把我揽实些,「我觉得这没什麽大不了,後悔也没关系,只要是人都无可厚非。」

「你会觉得我很三心二意吗?」

「不会。」

「你会认为我现在是事後诸葛吗?」

「不会。」

「你会在心里骂我是个幼稚的女人吗?」

「不会。」

「你会把我想像成一个……」

耿煜直接捂住我的嘴巴,「不会。」

我掰开他的手,疲惫的阖上眼,「爱到底是什麽东西,我现在问会不会太迟了?」耿煜沉默,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闯入我耳里。

终究还是与少年擦肩而过,不懂爱的我和他,如果继续在一起恐怕会两败俱伤。

你这麽做是对的。耿煜说,我点点头,却还是细声在他怀里呜咽起来,什麽都领悟得太迟了,就像错过昙花绽放的时机,赶过去却只发现凋零一地的花瓣。

我最後才发现那只成天无所餍足的饕餮,叫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