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憎予 — ４１

「一定要告诉你Carol的故事，超好笑。」

姜又嘉勾着我的手臂走着，在我们眼前的是即将入夜的天色，以及下班的、行色匆匆、或决意要放松的人潮。

「不好笑怎麽办？你请我吃饭？」

姜又嘉狡诈地提出，这让我哭笑不得。

「那好吧。」

我说着，语调好像要同意她，但是语意并没有，「只好不讲了。」

她狠拍在我手臂上那一巴掌，说实在也是蛮痛的。

「今天就听Carol说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修了一门『美感理论与美学发展』的通识课。」

「虚构的吧？我不记得有这一门…」姜又嘉用手指搔了搔我的腕部，不确定地问着，这家伙肯定没有认真修通识课。

「虚构的啦！」我大笑，「真的有这门也太艰涩了。」

「蛮会掰欸，听起来煞有介事。」

「後面才更会掰。」

我踩在不平的石地上微微绊了一下，被姜又嘉拉住，她拍了拍我的後脑，像是安抚小孩一样。

「她说，那一堂课的讲师颇年轻，穿了件毛呢的灰黑风衣、还有高跟的踝靴来上课，整头头发都向後梳成利落的马尾，还擦了大红口红。」大红的口红不是所有人都驾驭得来的，皮肤不够白、五官太过平面的，会被这种太鲜艳的颜色给吃掉。

「太瞎了哦！」

「更瞎在後面！」

姜又嘉被逗乐的那个神情让我好振奋，那种姜又嘉式的、很纯粹的快乐。

「她说那老师的原型应该就是刘雯没错，她前一天晚上才在逛H&M的网站，想买想到魂牵梦萦，代言的Model还变成通识课老师。」

「你再把『H&M』发得这麽做作试试看。」姜又嘉偏要挑我细节的毛病，真讨厌。

「Ｈ&Ｍ。」但我就是要夸张。

她很快又往我手臂狠巴，两个掌印要叠成一颗星星。

「更厉害的是，就连助教也是黑皮衣搭贴身西装裤，两个人从走廊那一头经过教室走过来，完全有种安洁丽娜裘莉或是史嘉蕾娇韩森的特务氛围…当然这是比较好莱坞风格的，但你可以想像得再高级时尚一点。」

「…搞得我有点想修课了。」姜又嘉已经入戏。

「真的有这一门，我们就一起修吧！」

我说着扣住她的手，装浪漫。

「才不要。」她把我甩开，扯住我的耳朵，「谁要让你修通识、看正妹？不要给我有半点这种心思喔！」

我大笑起来，干嘛跟虚构的梦认真呢？我顿了顿，又继续说故事。

「重点是这老师不只是外表很杀，连课程内容也很杀，每两个句子里头会有一个挖空，学生要抢答，累积计分会直接变成平时成绩，这整门课就是由一堆问题跟抢答所构成。」我顿了顿，「你有想过30%的平时成绩要自己一点一滴去争取的吗？」

「超杀。」姜又嘉张大嘴。

「其中有一题在ppt里面亮出四张同一种植物的各种视图，问学名。」

「这谁会啦？」

「超奇怪的啊，不是美学课吗？」我说，「更奇怪的是坐在Carol旁边的Lindsey跟Abby居然都在抢答，她们会知道这件事情超奇怪的，难道是常识吗？」

「哎，是梦嘛。」

「是呀，但更怪的是Lindsey居然回答出来了。」

我说。

「『SeGuimos』。」

「靠！要回答拉丁文哦？她怎麽知道？Carol本来就知道吧？不然怎麽可能梦见这个？」

我摇头，憋笑。

「『Seguimos』是西班牙文，『我们继续』的意思，Carol这学期修初级西班牙文，修到要崩溃了每天只记得老师在敲钟後说『Seguimos』其他什麽都听不清楚…」

「哈哈哈，真的煞有介事啦…」

「做梦最厉害就是把所有不相干的情节都合情合理地凑在一起呀！」

我说着，但在这句话里感受到某种很现实、很真切的痕迹。

「有时候，我也搞不清楚这是不是个梦，又嘉，好多不相干的。」

「是不是梦，很重要吗？」

姜又嘉抬头，笑嘻嘻地问我，让我愣了愣。她为什麽不捏一捏我的手臂，告诉我、证明给我看，这绝不是梦的啊。

「伊轩，有些时候我就是不懂，为什麽不能活在当下，为什麽就非要顺着本源追，非要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不可？」

「没有地基的房子是不稳的，一切都有因才有果啊！」

「但是伊轩，若这梦很美好、它让你感到相当於永恒那般质量的快乐，那它是不是梦，很重要吗？」

「它终究只是梦啊，你终究会醒的。」

「伊轩，选一个索然无味的现实，还是一个永远不醒的美梦，你要哪一个？」

这答案不是太明显了吗？

「又嘉…」我叹气。

「伊轩，你知道吗？我会宁愿一个梦，它不用太美。」

看她抬头望快要陷入浓黑的天空，我庆幸我们只是站在路边，只是这样向上看，因此我可以轻掩住这一刻的悸动。

她说。

「只要梦里有你，我便情愿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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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雯（LiuWen）是个中国的模特儿，她也是「维多利亚的秘密」这个内衣品牌里头第一个亚裔模特（TyraBanks则是ＶＳ的第一个黑人模特，只是顺带一提，如果你还蛮爱看「超级名模生死斗」的话）。

我真的做这个修了个很雷的通识课的梦，不过实际上虽然刘雯最近代言H&M，但她似乎不是型录的平面模特，所以网站上不会有她。我个人是蛮喜欢刘雯的，虽然不是长得很典型的美人（又话说在国外发展的往往是外国人喜欢的亚洲人模样），她的五官是相当有个性的，并且整个人散发一种高级时尚的氛围，恩总之就这样啦不太重要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