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经证实,谣传是从我们班女生那边流出,晔希暴怒则是刘彻与裴子霆搧风点火下的结果。

「我能怎麽办?」裴子霆私下表示的时候不无委屈,「晔希突然就冲过来,怒气冲冲的问我是不是在跟你交往?我说没有,他却更生气,问说你这麽好为什麽我不喜欢你?」

他双手一摊,表情有多无奈就有多无奈,「你说是不是很莫名奇妙?」

刘彻笑着接过话:「晔希这完全是爸爸心态,觉得女儿是最好的,所有人都得拜倒在小诗的石榴裙下,但又觉得任何人都配不上女儿,所以不准有人拐跑小诗。看他这麽可爱,就忍不住逗他了一下。」

「怎麽逗?」晔希不在,我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

「嗯──我好像是说──」刘彻故作思考,冷不防的却弹了我额头一下,笑眯眯的道:「小孩子不要知道那麽多。」

过份,把乐趣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还不许人知道缘由吗?我还欲再追问,蓦地却被一个力道往後拉!

後脑杓撞进坚硬的胸膛,熟悉的气味让我在瞬间知道是谁。我抬头,对着晔希的下巴抱怨:「你做什麽?很痛耶。」

他没有看我,只凶狠地对刘彻放话:「以後不准靠这家伙这麽近,得保持一公尺的距离,动手动脚的更不可以。」接着目光扫向裴子霆,「你,三公尺!」

裴子霆嘟囔了一声「也太严格了吧」,刘彻则耸了耸肩。

保健室有另外一个人在抱怨邵先生。

「真的很夸张,我本来就是八点上班呀,居然在电话里很凶的问我怎麽还没到……」保健室姊姊一如往常的艳丽,又浓又密的长睫毛垂着,遮挡了一双时刻透着慵懒随意的媚眼。

她一面帮我换药,一面念念有词:「先是让我第一节下课一定要广播叫你来换药,後来又让我劝你小小年纪不要谈恋爱,他把我这边辅导室吗?你伤口也没有怎样呀,都快好了,今天是怎样?第一节都还没上课就突然急Call人。」

「晔希老是大惊小怪的。」

我这句话针对恋爱那部份,也针对伤势。

「他就是太紧张你了。」她抬眼一笑,把最後的纱布贴上。直到收拾好医疗物品後,才动手梳理一头稍嫌凌乱的卷发。按照保健室姊姊以往从容自在的形象,可以猜想得出晔希催她催的有多麽的急。

「不过这不是很幸福吗?有这麽在乎自己的人。」

「我知道他在乎我,可是有时候真的觉得太……太多了。」我找不到适当的措辞。

她一怔,随即笑了出来:「这叫什麽,甜蜜的负荷?还真幸福的烦恼呀。」

「……才不是这样。」

一点也不幸福,说实在的,有点讨厌。

晔希对别人态度怎样,对我也就是那样──只是得加个「更」字。

晔希发脾气,对别人凶,对我会更凶;晔希心情好,对别人眉开眼笑,对我则手舞足蹈;一件事,别人做的不好,他撇撇嘴,不给好脸色,换成我,则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鼻子,逼着我非得达到他的标准才行;他有时包容别人,对我却是无条件地纵容……

我明白,晔希的好,我都明白。

我们亲近,所以喜怒在我面前会放大;他了解我,所以明白什麽事情我能做的更好、什麽事情则需要睁只眼闭只眼,留给我喘息的空间。

可在这件事情上,晔希没有留一点余地。想丢掉脚踏车,试图禁止男生接近我,他欲杜绝一切会让我受伤的可能性,认为这样就是对我最好的……

我知道,晔希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自己的。

「小诗同学,快过来看。」

我从复杂的思绪中抽离,不知何时保健室姊姊已离开位置,走到墙的另一端。

她推开窗户,邀请清风入室,青草的气味与户外的吵杂一并溜了近来。她拢了拢随风飞扬的亚麻色卷发,笑着又招招手,「过来呀。」

挪步後,顺着视线看去,只见一对男女站在榕树下……看那气氛,我兴奋起来,是告白现场呢。

女孩低着头,双手紧紧捏着裙摆,害羞地说了什麽,男孩似早有心理准备,神情并不错愕,只带点别扭,犹豫着答话,女孩一顿,随後抬头扯了一个柔美的微笑,点点头。

「在、在一起了吗?」

结束对话的两人并没有并肩离开,而是一前一後的隔着不远的距离而行,我呆愣着看不明白。

「那男同学应该是说要先当朋友之类的话吧。」保健室姊姊托着下巴,看似懒洋洋的,双眼却闪烁着兴味的光芒,「唉唷,你们青少年最喜欢搞暧昧了啦。」

我不解,「暧昧?如果是这样,应该算是委婉拒绝吧。」

「怎麽会,如果是拒绝的话,那男同学说的再委婉,女同学也不会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後面,而是直接跑掉吧?」

说的也是喔。

「你懂得好多。」我佩服的道。

「呵呵,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情场老手所以才懂那麽多?其实我才谈过一次恋爱而以。」她倚在窗台上,笑道:「都是看其他女同学跟晔希告白,累积出来的经验啦。」

我心中有股怪异的感觉,「很多人跟晔希告白?」

「小诗同学,你不知道你们家晔希行情多好吧?我一个月会有好几次在榕树下看到女同学跟他告白呢。」

「好几次?都刚好在榕树下?」那里是什麽风水宝地吗?

「咦,你没听过榕树传说吗?」保健室姊姊抬手一指,「看到榕树须上绑着的一堆纸条了没?传说只要把喜欢人的名字绑在那里,就有机会两情相悦唷,或着在一起的情侣把两人的名字写在纸条上,恋情就可以长长久久。」

「真的假的?」我愣愣。

「当然是假的,有人无聊乱编的罢了。」

她戏谑地笑看着我,半晌,又眨了眨眼,放回医袍口袋的手小小地往外一拉,笑问:「不过,你相信念力吗?」

不待回答,又接着道:「那些单恋的人,相信榕树会帮助他们的恋情成功,与是有了勇气、有了自信。有了勇气敢去告白,自信又让他们闪闪发光,这样不是变相增加了恋情成功的机率吗?」

「勇气跟自信呀……的确,告白真的很需要这两项呢。」我笑了出来,「尤其是跟晔希那种人告白的时候。」

「小诗同学,你不知道吧?晔希那人虽然很懒、怕麻烦,又自我中心,可他对於『喜欢』可是很尊重的。」

我忽然察觉一点,保健室姊姊不管是叫我或是裴子霆、刘彻,乃至张妍庭,都会加「同学」二字,唯有晔希,只是「晔希」而已。

「不论人家紧张的结巴还是罗哩罗嗦,告白的话他都会好好听完、好好回应,如果喜欢,两人会牵着手甜蜜的离开,不喜欢的话就会说不喜欢,对方会往反方向跑走──晔希那个人,不搞暧昧的。」

她坐回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我:

「但如果他真的开始暧昧起来,那就是感情已经踰越界线,而他却没有自觉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