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隆客栈今日十分热闹,衙门破了个杀人案,新任县大人在客栈里设宴,慰劳辛苦的捕快,让他们携家带眷来吃一顿,原本这种交际应酬的事,冯延康很不擅长,假如不是砚芯在旁耳提面命的说着,他也不会如此大废周章,而原本丁师爷推托不克前来,砚芯硬拉着他上丁师爷家,亲自邀请,让丁师爷脸上有光,才赴约到客栈。
「各位!让我们敬大人一杯!」陈瑞拿起酒杯,大声说道。
衙门的弟兄们纷纷应和,除了丁师爷外,都一饮而尽。
「你过去敬丁师爷一杯!」砚芯头枕在冯延康的肩上,懒洋洋的说着。
偏头看着砚芯,对於她这样的举动,他已经习惯了,三不五十就像没骨头似的赖在他身上,好在她没重量,靠在身上,倒没有任何不适。
低声问,「为什麽?」到他府上,请他来客栈就算给足面子了,不明白为何还要向他敬酒。
「官场啊!能少个敌人就是多个朋友,丁师爷虽然为人尖酸刻薄,但还是有优点,至少他懂得阿谀奉承,看之前钱大人在兴嘉县当官的几年,无风无浪到告老还乡,丁师爷也算功不可没,他在官场的时间比你久,人脉比你广,你只要给足他面子,他也不敢造次,毕竟他再几年也要退休了,你才刚入官场,由他替你打好关系,是必要的!」好意提醒,但冯延康则是浅笑不语,拿起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砚芯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说,毕竟官是他在当,要走的顺畅或艰辛,不是她能干涉的,起身离开,走到外头透透气。
冯延康望着她的背影,心想她是否在不高兴,搁下酒杯,正想起身离开,就被喝的烂罪的何弼给拦住。
「大人…我敬你…敬你…」手中的酒杯差点拿不稳,好在一旁的张朝忙将酒杯接住,才没让酒洒在冯延康的身上。
「大人!真对不住!他喝多了!」连忙道歉後,将人带开。
丁师爷见状,凑过来,「大人,没事吧?」拿起布在冯延康身上抹了几下。
「没事!没事!没洒出来!」边说边把他的手移开,「丁师爷!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我初来乍到,有很多事物都不熟悉,还劳烦丁师爷多多担待!」客气的说着。
虽然只是客套的说着,但也让丁师爷心情好转不少,说道「哪里!好歹你也算是我的世侄,帮你是应该的,哪能说是麻烦呢!」
世侄?冯延康当下一楞,他怎不记得有这麽一个亲戚?
丁师爷接下去说,「想当年和你爹,定远兄在六艺会馆一同学习,一同上京赴考,一眨眼,都过了二十几年了!」
冯延康一听,才知道丁师爷曾和父亲同窗苦读,但却不明白,丁师爷怎没在他到职上任时告诉他。
「我当初验屍故意说死者是自杀,是想看世侄能否自己查出真相,果然虎父无犬子啊!尽得你爹的真传,验屍後还能快速抓到凶手,更可以说是青出於蓝!」他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把他验屍敷衍说成是为了测试冯延康是否有真材实学所做的苦心。
冯延康心里觉得可笑,但仍是装出一脸惊讶,「原来如此,真是有劳丁师爷的苦心,晚辈真是万分感激!」忙拱手道谢。
「哪里!只要贤侄明白老夫的苦心,日後我下到九泉之下,也好有脸见你爹了!」丁师爷笑的得意。
在冯延康的一杯酒,一句日後多加关照下,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难怪你不主动找他,原来丁师爷脸皮厚这种地步!」砚芯将方才的一切看在眼里,对丁师爷佩服的五体投地。
偏头看着砚芯,「至少你说对了一件事,丁师爷很会阿谀奉承,这在官场上很吃的开,但…说到底,我是官,只能他来奉承我,而不是我去奉承他!」所以这就是他听完砚芯所说的话,知道她说的没错却不去做的原因。
「所以你才在丁师爷来释出善意时,没泼他冷水,还对他敬酒,让他面子里子都有了,但还是没法踩到你头上来!」是啊!如果是冯延康自己先去示好,说不定,丁师爷还会故作姿态,这样反而让冯延康日後做事都要看他脸色,看来是她自己没把事情想的周全。
看出她心里不痛快,冯延康浅笑安慰,「你没错,只是官场有官场的作法,别太在意!」语闭,看着客栈里喝酒玩闹的众人,「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你呢?」看着砚芯问着。
「你先回去吧!我想再逗留一会!」
冯延康楞了一下,点头,「那你自己小心!」说完,转身叫上冯四,向在场的人告辞离开。
坐在轿子里,冯延康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不痛快,是因为砚芯的关系吗?他扪心自问,双手环胸,身边少了个人黏靠在身边,总有些不自在,习惯真是可怕,才两三天的光景,就让他习惯了,身边有人在耳边聒噪,虽然砚芯喜欢靠在他身上,但她没重量没温度,有时他在忙,就算她趴在他背上,他也没感觉,但奇怪就怪在这,明明没感觉,为什麽又会在意,有些烦躁,掀起轿帘探头出去透透气,眼角却看到默默跟随在後的砚芯,嘴角一扬,立马坐正,一手拍打轿门,一手捂着嘴。
「停轿!」闷着声音喊。
冯四赶紧把轿子停下,掀起轿帘,话还没说到嘴边,就被人推开,他身子一站稳,才发现少爷扶着路边的树乾呕着。
「哎呀!少爷!你还好吧?」着急的上前,用手拍了拍少爷的背。
「呕…呕…」冯延康嘴里拼命发出呕吐的声音,眼角飘到一边,果然看到砚芯发现他後,急忙跑来的身影。
「喂!你没事吧?」着急的追问。
冯延康假装不胜酒力,身子一软就靠在砚芯的身上,无奈才刚靠上就被冯四给拉开,心里暗骂冯四的破坏,情急下,手拉着砚芯的手将她拉近身边。
「小心,别撞到了!」砚芯不明白他的心思,还担心他撞到轿门,忙伸手护在他的额头前,谁知道延康一个不稳,连带把她拉进轿子里。
「哎呀!我还没出去!」砚芯一惊,想起身离开,却被延康的身子给压住,动弹不得,「你…喝醉了吧?真是!不会喝酒还喝!」将他身子弄正,谁知道他头一弯,就靠在她的颈窝,鼻尖轻碰着肌肤,让砚芯的耳根发烫。
她不喜欢和冯延康在小空间里,虽然她喜欢对他搂抱,但都在适可而止的范围,但在小空间里,她感受到他的温度是极明显,体温会让她更加想去接近和触碰,但自己对於冯延康而言,没有温度,虽然可以触碰,但他却感受不到那被体温熨烫着的感觉。
忽然,身子一阵酥麻,往旁退开,手摸着被唇碰触到的颈,脸颊发烫,看那始作俑者像没做错事的倒向一边,心里委屈,是啊!只有我自己有感觉,我的触碰,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因为没温度,他怎麽可能感受的到她,垂头苦笑。
但她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冯延康看在眼里,原来她对自己的触碰有感觉,偷窥到她脸红害羞的模样,心里泛起涟漪,假装身子一软,要往轿子外跌出,砚芯吓得当下将他往自个身上揽,怕他又往前倒,只好让他斜躺在自己腿上,一手搁放在他的腰上。
冯延康没想到砚芯会做出如此举动,虽然没有感觉,但心跳却逐渐加快,耳根发烫,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心里背诵着所读过的文章。
砚芯不知道冯延康此时的煎熬,低头,仔细审视着他的容貌,他不是让人一看就觉得英俊的类型,眼睛有些细长,加上是内双,好在眼睛不算小,倒也适中,喜欢他眼神,蕴含睿智内敛,鼻梁高挺,唇形不厚,他的五官没有特别出众的,但拼凑起来却也俊秀,手指顺着他的眉眼鼻唇描绘着,目光凝视他的唇,有点着魔似的,想感受那里的温度,微垂下头,发丝轻扫着冯延康的脸颊,像是知道她想做甚麽,屏住呼吸,不敢乱动,心脏鼓噪的跳动,在两唇要贴上时,轿帘被人掀开。
「少爷!我们到了!」冯四开口喊着。
突然冯延康从椅子上滚落,吓得冯四整个人慌了,「哎呀!少爷,你怎摔下来了?」弯身搀扶。
揉捏着着撞疼的手臂,看着那消失在夜幕下的背影,冯延康恼怒的对冯四说「就不会再晚一会叫我吗?」
「啊?」冯四完全摸不着头绪。
「算了!不怪你!」推开冯四,弯身走出轿外,脚步平稳,看不出是喝醉酒的样子。
看着走进府内的少爷,冯四抓了抓头,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少爷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