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当日,雨雾漫天。
让饼儿打着一把伞,柳汐浀站定在浩荡队伍前,一手提着金杖朝殷霞玥弯腰行礼。
「咦?怎麽没看到你家那只『大白』?」在待弥敦使者安排队伍时,殷霞玥将国师拉到一旁马车旁说话。
「微臣让他留在府里了。」柳汐浀心知她指的是狩腾,轻举杖尾指向前方一辆华贵的马车,「这趟阿白会与臣同行。」
殷霞玥眉角一抬,「你不怕出什麽差错?」据她所知,这位神仙侍郎嫁进国师府後几乎没有出过门,柳汐浀就只带他一人到妖兽大国去,她确实有些不放心。
「有三百军兵随行,再加上陛下调出的隐卫,微臣会很安全的。」
被她看穿也不气恼,柳汐浀的身分是值得这样大动作保护,若是半路出什麽事,相信弥敦也难向宓夏交代。
毕竟这回是打着「友好」的意思,邀请柳汐浀前往弥敦参加国庆祭宴。
「你师叔和将军府派去的两个人都搞定了?」
「让陛下操心了,微臣已处理妥当。」
看着她淡然的眉目,殷霞玥颔首沉声道:「自个儿保重。」
柳汐浀不语,只是微微福个身当做谢恩。有些话不必言语,此趟危险重重,弥敦和宓夏比起来是更加强盛的大国,可妖物混杂、团结心不足,国风不定,据说前半月国主还在病重,庆典也有替他祈福的用意。
「陛下、国师大人,弥敦的使者表示已可出发了。」
墨槿来到两人面前抱拳说道,殷霞玥点头,率先提步朝队伍前头伫立的华衣男子步去,柳汐浀则是跟在她後头。
「这儿到弥敦的路途遥遥,要劳烦特使了。」
一袭血红的特使见到她也不行礼,只是点了个头当作回应,殷霞玥也不以为意,早知道妖物对他们宓夏向来没有太大好感,她转身向带头的宓夏军兵长交代几句话後,示意柳汐浀可上马车了。
被分到不同马车,见赫特白也没闹腾柳汐浀也心安些,那货不管到哪都比她还要淡定,她着实不必替他担心。带着饼儿一同上马车,柳汐浀掀开马车的窗帘,朝站在车轮边的女皇低头开口:「祝愿陛下这段时日龙体安康、宓夏国内安泰无忧。」
还适时地挤出两滴泪水象徵多麽牵挂百姓,饼儿看主子搭在腿上的脚拧得可用力了,不禁在心中低叹能做到这份上也只有夫人了。
当高昂的乐声响起,队伍开始出发,柳汐浀才放下帘子,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见饼儿的表情好似在说「这样不合仪」,她撇撇嘴把金杖放到腿上,拉起饼儿的手露出一抹浅笑。
「别这麽拘谨,咱们这趟路还要行多日,如果你要整日都这个模样,到弥敦可能已经变成一座石雕像了!」
被她的话逗笑,好在柳汐浀喜静,若换做别人在这段时间都没人可谈天聊心,或许会崩溃也说不定。
乐音震耳,这趟队伍绵延起码有三里,毕竟是国师出使,殷霞玥面子上也算做足了,粮食、供品样样都没少,纵使宓夏对妖族颇有忌惮,好歹人家也是一大强国。
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街市,宓夏京城说大不大,可仍是走了两个时辰才穿过城门,最後来到必经的行道。
饼儿起了个大早就忙碌到方才,过了城门没多久便睡着了,柳汐浀也不扰她,微微一笑拿出包袱里的书籍静敬地品阅。
鼻间嗅到的是自由的空气,第一次离开宓夏说不兴奋是骗人的,可她仍是压下澎湃的情绪,总感觉心中有块大石压着,令她感到有些不安。
她私下派出的人至今还未回报她风景信的消息,此趟出使是否能成功救到人,她着实没有十成的把握。
捏紧书衣,黝黑的双瞳划过一丝厉色。
人是一定得救!
耳边传来妖物低声的抱怨,貌似是在说他们用飞的几日便能回到弥敦,这趟却要如此慢行,闻言柳汐浀嘴角微微勾起。
她从前唾弃华而无实的排场,如今身在绵长的队伍中却突然不怎麽反感了。
能让这群妖族不快,便能满足她心理小小的不平衡。
*****
出使队伍出了宓夏京城後,行进速度便有加快的迹象。
柳汐浀懒懒地抬眉,每两时辰队伍就会停下,她除了方便时会下马车,饮食也是待在车厢里,就连帘子也鲜少掀开来,赫特白更是连马车都不下了,整日窝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头,不时他那辆车内还会传来悠扬的琴声。
倒是饼儿睡足了,就半身都挂在车窗上欣赏沿途风景,完全忘了刚开始还提醒柳汐浀要注意礼仪的事。
一主一从静静地待在马车内,过了几日路途仍旧十分平顺,风平浪静到让柳汐浀都感到疑惑。
这日还未到休息的时间,马车却停下来了。正当柳汐浀自浅眠中睁眼时,马车的木板被外头的人敲了两下。
「什麽事?」就连酣睡的饼儿也被惊醒,瞪大双眼看着柳汐浀。
「国师大人,您的侍郎似乎有些身子不适,不让咱们的大夫看诊,说只有您会医治。」
柳汐浀皱起眉,认识赫特白这麽多年也不见他病过,虽摸不透他的心思,柳汐浀还是答应让他们把赫特白带来这车。
本来空间就不大的车厢内,硬是挤了个高大的男人,柳汐浀板着一张脸,盯着倒在她面前的男仙,绫布未覆盖的脸是几乎接近透明的苍白。
「阿白,别装了。」
见他毫无反应,柳汐浀的眉又蹙紧了些。难道真的病了?
她立刻打消这个念头,摊开手心,掌中金芒乍现,随即出现一卷被锦绳綑实的画。
「饼儿,火摺子。」
闻言饼儿双肩一颤,还是巍巍地将火摺子递给她。
「再不醒来我就烧了你的画。」
对此威胁赫特白仍是闭着双眼躺在原处,让柳汐浀咬起牙,心一横就要点火。
当火燃起的那刻,她的手臂忽地被抓住,只听赫特白沉声道:「烧了你也会死!」
柳汐浀挑眉,心想这货终於肯醒了,马上熄灭火光并把画收回。
明白她是在测试自己,赫特白淡然地起身,掏出怀中的油纸,摊开便是这几日他们所吃的食物,或许放得有些时间,有几样已经出现霉斑。
柳汐浀抬起袖摆摀住鼻口,有洁癖的她对这些东西可是敬谢不敏。
「有毒。」
这话让她一惊,随即看向饼儿,饼儿也吃惊地盯着她。这几天她们进食前都是测过毒的,并不曾发现有任何渗了毒的食物!
柳汐浀盯着油纸上的食物,无色无味的毒药并不少见,她登时感到惧意,一直以为她已经够小心翼翼了,况且现下两国的边界都还没越过,居然就先被下了毒!
感觉出她们的疑惑,赫特白压低声音道:「你们没有,我的才有。」
话音落地柳汐浀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若是他们三人全都被下毒,那麽还说得过去,怎麽只有赫特白一人被下呢?
「不是只有我,是只有你们没有被下毒。」
被读心的感觉不太好受,可柳汐浀也没暇顾及这些,她蹙着眉,握着金杖的手也缓缓收紧。
赫特白说只有她们的食物没被下毒,那这麽说──
「宓夏的军兵都被毒死了,现在外面的那些士兵全是妖怪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