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看完【预知者】第一集剧本,徐作钧意外极了,因为他原本以为看完剧本可以马上了解路言想去演戏的原因。

结果却让他失望。

他没想到这种程度的剧本,就能折服路言。

以第一集来说,【预知者】还算引人入胜,开场就用一个离奇事件引发观众好奇,从事专栏写作的推理小说家,一发布连载,现实中就会发生和小说情节一般地犯罪事件,这样不寻常的现象引起警方关注,於是警察官和他的助理开始着手调查这其中的关联性,并企图阻止犯罪发生。

就推理剧而言,圈套及诡计布局还算精巧,剧情也堪称紧凑。

但说穿了,不过就是个四平八稳的推理剧,要说是什麽旷世巨作也谈不上。

唯一提起他兴趣的是,第一集小说家写的就是一宗犯罪集团运毒案件。

把描写案情部分又细看一次,徐作钧侧头思索。

这个案子,为什麽有种既视感?好像在哪里听过。

毒砖、糖粉、贩毒集团、警察官,助理警员。

一定是在什麽非正式场合听到的,不然不可能印象那麽模糊。

他闭上眼,努力撷取脑海中有用的片段。

『作哥,你也这麽觉得吗?这案子太奇怪了,怎麽会大费周张的把糖粉弄成毒砖运送?』

徐作钧耳畔掠过路言清亮的声音,像雷声吵醒春天一般,让他突然有了灵感。

缉毒犬、破不了的案子、偶遇的旧情人……

豆浆店。

他缓慢移动视线,最後落在剧本第一幕开场一排不起眼的场景提示。

△淡入,上片头

△本片依真实事件改编

他感觉呼吸困难,真实事件改编的剧本很多,却不曾让他看得如此惊悚。

【预知者】剧本描写的犯罪案件,竟然就是那天在深夜豆浆店,傅梓翰和路言谈的真实案件。

还在惊愕之际,跃然敲了门进来。

「作哥,刚才有个姓傅的检察官打电话来,说要转告你,他已经联络路言家人帮他找好律师,会尽量争取撤销羁押,你不用担心。」跃然看着手中字条记下的对话内容。

只见徐作钧面色惨白如纸,瞳孔黑得没有一点光。

「作哥……你还好吧?」

傅梓翰,这条碍眼的支线,为什麽还在?

故事支线要能影响主线才有存在的必要,反过来说,这条支线之所以存在,一定跟主线还有交集。

心中涌现不详的预感,他快速跳过中间集数,直接找出【预知者】最後一集剧本。

这种推理剧,中间必然充斥误导观众思路的陷阱,直到要进入结局时才出现反转,这是基本公式。

果不其然,【预知者】也循着这个公式,运用了观众通常不会怀疑主角是坏人的心理,在结局时安排了个大转折。

助理员警『易佐』发现了整个事件的真相,这是个监守自盗的运毒案,侦办本案的警察官,也就是剧中男主角,利用职务之便长期包庇贩毒集团,导致案件悬而未决。

以他的推论,剧情应该是这样的,看了【预知者】第一集剧本的路言,好奇为什麽剧本内容刚好就是傅梓翰侦办中的案件,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跟岑峰表示他对演戏有兴趣,要来了完整剧本。

结果不小心,从剧本结局中发现了案件真相,以及傅梓翰的秘密——利用检察官职务权势,勾结基层员警,包庇运毒集团,并从中收取庞大的酬庸。

难怪,难怪岑峰一看到路言就要找他去演戏,说他像剧中的人物。

因为他所写的易佐,根本就是路言本人。

「你刚说,那姓傅的检察官帮路言聘了律师,有说是谁吗?」徐作钧望向还在眼前的跃然。

「没说名字,就说是他们大学同学,还说是系上成绩数一数二的。」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徐作钧摆了摆手,待跃然离开後,他虚脱般瘫在座椅上良久,才回神拨出一通国际电话。

一开始无人接听,徐作钧锲而不舍的重拨再重拨。

「Hello!」终於电话那头传来女声。

「徐茜,是我。」

「徐作钧!?」

「嗯。」

「拜托一下,你知不知道现在这里几点了,你三年不跟家里联络,一联络就挑三更半夜。」

「徐茜,我这边出了点事有点棘手,你回来一趟。」

「干嘛?你被人告了?」

「不是我。」

「那你紧张什麽?」

「是有点在意的人。」

「啊哈,我明白了,你那心头肉岑岑出事了,你就帮他找个零败诉律师,厉害点、贵点的,钱花下去肯定能解决,就这样吧,bye!」

「那些人我都信不过,还有,我跟岑峰拆夥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噢,那句中文是怎麽说的?你节哀吧。」

「徐大律师,快点回来,我需要你,拜托了,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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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峰遇上张昕扬就像乾柴碰到烈火,一见面两人就忙得翻天覆地。

张昕扬年轻气盛,用之不竭的精力连同平常生活的压力,一股脑全灌进岑峰空虚的身体里,恰好填补了岑峰失去徐作钧後原应有的失落。

这段关系里也没人在乎谁爱谁多一点,反正褪去衣服後看起来都一样。

欢愉後的枕边情话听来更是空洞多余,做的爱远比说的话有趣。

慾望是一个无底洞,一填补就掉落,永远没有餍足的一天。

但追求身体慾望的同时,他对徐作钧变质的爱恨纠葛,盘根错节於内心。

他眼中开始只有长年来那些没解开的结,过去不敢说、不敢做的,压抑了太久,在分手後一发不可收拾地爆发出来。

在工作上找麻烦、故意耍些心机手段激怒徐作钧,说得白话一点,就是看不得他过得好。

而徐作钧总能给他些反应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作钧少了他什麽都没有了,这让他感觉到他们两人,终於平等了。

「你这就是心理学上的未竟事宜,老是觉得自己不如他,事实上根本没有啊。」那天一番激战後张昕扬吐出烟圈,这段关系的好处就是没人认真,岑峰随便讲张昕扬随便听,做了大把的爱,岑峰的作品他还是半部没看过。

「唉,你不懂,我一路走来他给我作品很多『建议』。」"代笔""捉刀""替身"这种词不可能从岑峰口中主动说出,总是含混带过两人情节。

「你说徐作钧现在是编什麽剧?电影?电视剧?」张昕扬把菸给熄了,认真起来。

「就接了几部电视剧吧。」

「好,那你就也写个电视剧,看看收视率谁高,就是要彻底赢过一次才能摆脱他的阴影。」

张昕扬的提议虽然幼稚却也有几分道理,但如果真的要堂堂正正来场对决,他也没把握自己是观众比较喜欢的那个。

「电视剧是我的罩门,我不像他那样擅长编故事。」岑峰坦诚。

「现实生活故事那麽多,何必编?我这里一堆光怪陆离的故事,看是要诈保杀人还是谋杀亲夫。」

岑峰眼睛亮了起来,没想到张昕扬除了做爱打官司还有这个附加功能。

「真实事件改编常常惊喜度不足,有没有转折比较让人意外的?」

张昕扬思索半晌:「那等下跟你说个其实侦查检察官就是幕後黑手的故事,够有惊喜吗?」他俯身啃咬岑峰的肩颈,充满慾望的嗓音让气氛煽情起来。

「会比我有惊喜吗?」岑峰回应起他的吻,媚笑的眼撩拨起张昕扬年少勃发的慾望。

「先说好啊,当事人是我大学同学兼前炮友,一些保密义务你可得做好,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先履行床伴义务吧。」

之後岑峰把从张昕扬那听来的故事写成剧本,张昕阳虽然隐匿当事人真实姓名,人物的个性却交代的巨细靡遗,连检察官旁边那个看起来天然呆傻的书记官也描述的活灵活现。

岑峰再将故事略作改编,其中较敏感的关键字替换掉,让主角从检察官变成警官,书记官变成助理警务员,剧本完成了,但他受够让导演制片一而再再而三给他作品打分数,岑峰决定自己当导演,反正徐作钧帮他留下的名气不用白不用。

然後他就在试镜现场偶然看到路言,纯粹的气质确实符合助理警员『易佐』的形象,但他没有出演意愿,岑峰也不打算强人所难,毕竟没有什麽角色非要谁演不可,演员还不都是训练出来的。

但在杀青酒会上再次遇见路言,又得知他是徐作钧工作室的新写手,鲜血霎时染红海洋,散发出猎杀的气味,白白跟跃然两个人怎麽高薪挖角都没用,这新人应该可以。

当晚他在顶楼被路言指着鼻子痛骂不该劈腿,路言理直气壮的模样不但让人不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可爱。

最让他在意的是徐作钧反应,当路言挺身扞卫他那刻,岑峰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惊讶中带着感动。

作钧又要开始幸福了,才分手没多久,就出现让他感动的人了。

没有太复杂的恶意,岑峰就是想拿走徐作钧的一切,於是他请白白把【预知者】第一集剧本转交路言,请他再考虑看看演戏的事。

岑峰压根没想到路言会主动跟他联系,那天他来连绵时看起来很紧张,棒球帽沿压得很低,脸上挂着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

「岑……岑导,我能不能看【预知者】的完整剧本?」

「当然可以,你有兴趣演戏了吗?」

「我……我就想先看看。」

「没问题,不过还没拍的剧本是商业机密,不能让你带走唷!」

当晚路言就在岑峰办公室看剧本,岑峰则在另一边写稿,气氛安静却毫不尴尬,甚至挺舒服的,毕竟像路言这种战力低落的角色,实在很难让他产生敌意。

「岑……岑导,剧本我看完了。」

「还可以吗?」岑峰还坐在电脑前,抬眼看路言整张脸都白了。

「还……还可以。」

「你是不是累了啊?那麽晚了,我载你一程吧!」

「不不不不不……我自己回去就好,我搭计程车。」当时已超过捷运末班车时间,路言惊慌失措摇手,让岑峰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百般拒绝不遂,最後路言还是搭上岑峰的车回家。

在那之後路言就没了下文,岑峰打几次电话都没接,他只好亲自登门拜访,那晚才刚停车熄火,他就看到一名陌生男子鬼鬼祟祟从路言家步出,站在他挡风玻璃前打电话。

路言家,是遭了小偷吗?

隔天他打电话到徐作钧工作室,才知道徐作钧带着路言去泰国洽谈电影剧本投资事宜。

他内心又是一沉。

作钧还是没变呐,工作与爱情,永远那麽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