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典礼来到敬酒流程,只见那对佳人缓缓站起身,许缘的手轻轻勾在陈子扬的手臂上,两人默契地相识一笑,看起来相当幸福。

此时许缘已经换成另一套水蓝色的礼服,斜肩的设计搭配贴身的衣料让她的身躯更显窈窕,礼服的下半身前短後长,由正面看,白皙、修长美腿在及膝的裙摆下夺人目光,相当适合许缘的身材。

想必这也是陈子扬为许缘特别设计的礼服之一吧?他细心为许缘剪裁出最适合她的服装,在所有人眼中她是陈子扬最美丽的新娘,但却很少人知道有一个人曾说过,陈子扬是最有潜力成为设计师的人,看来多年以後总算见证了那个说词,但却没有人能回过头,对年少的他们轻说一声,「请坚持下去。」

如果坚持下去,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你认识许缘吗?」突然一声低沉,吕冠成身子朝她的方向倾斜,乌黑的碎浏海盖住他的双眼,看不见任何情绪。

微愣着,她点头回应:「大四的时候陈子扬把许缘介绍给我认识,那个时候她还只是陈子扬的毕展模特儿,是个很认真、真诚的女孩。不过我想陈子扬当时就暗恋人家了吧?因为我出国後没多久他们就在一起了。」

「是吗?听你这麽说我就放心了。」吕冠成轻哂,这样贴近的距离让她能够清楚辨识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有他身上独特的香味。听见她说到「出国」两个字时,吕冠成脸上闪过一些失落,李欣榕多宁愿自己没有发现。

回忆能不能别那麽螫人?教深情的人伤神。

眼角注意到陈子扬和许缘并肩前进的样子,只要一个人慢下步伐,另一半就会小心翼翼勾紧手臂,彷佛天生般彼此契合。吕冠成似笑非笑,压低音量地说:「许缘知道魏涵这个人吗?」

投射一个「我就猜到你会这麽问」的表情,李欣榕先是沉默环视整个餐桌的人,然後低下头回答,「她知道我们所有的事,子扬都告诉她了。」

「所有?」吕冠成皱着眉,有些疑惑,「包刮高中毕旅的时候魏涵把我丢进饭店泳池的这件事吗?」

听闻她先是一阵大笑,笑到肚子抽动着只好赶紧搭上吕冠成的肩维持平衡,在笑声中她勉强挤出句子,「为什麽你要一直耿耿於怀这件事啦!不过就是大冒险输了,要你跟子扬两个人深情互吻罢了,谁知道魏涵会气成那样!」

「我永远忘不了唆使我的人明明就是你,受害者却是我自己。」

「因为我那个时候没有多的衣服换,不能下水啊!」

「够了,你又让我想起来那个泳池旁边就有卖泳装了。」

「吕冠成!这件事都多久了为什麽你可以记这麽清楚啊?」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李欣榕眯着眼问道。

「因为珍惜。」吕冠成很快地回应,「那一年的时光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那也是我,最无法割舍的记忆。

正想要这麽回应他时,突然一个黑影冲过来,拉起吕冠成的身子狠狠抱紧他!

「吕冠成,还以为你不来了!」

陈子扬一个大男人靠在吕冠成到肩窝,顿时有了「小鸟依人」的错觉,可是陈子扬,把新娘一个人丢在旁边而且还是在婚礼上面,这样对吗?

但是吕冠成没有把他推开,反而从容拍着他的背,轻声回:「我不可能不来,因为这是我欠你的祝福。」

他们稍微放开彼此,李欣榕发现那两个人眼睛都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她也跟着红了双眼,怎麽也无法忘记一个事实,他们真的错过太多了。

「大三之後就无消无息的人,算什麽兄弟!」陈子扬揍了冠成的肩头一拳,一句看似开玩笑的话其实包含太多、太多感情,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他们身上。

於是李欣榕也跟着用拳头撞了冠成胸口一下,「你最好现在就答应我们以後会定期联络!」

吕冠成呵呵地笑,笑声和十七岁的时候一样清脆却还是镶嵌着极深层的抑郁,「好啦我答应你们行了吧?可是你们现在一个住美国、一个在香港工作,要联络也很困难好吗?」

「不对,我也在美国工作,所以是『两』个!」有个声音抢在其他人前面插进来,过了这麽多年林孟暐还是这麽不会看人脸色,眼珠子真是白到不行。

「林孟暐你还是算了吧你,按照交情排下来,下一个也会是周铨而不是你!」李欣榕忍不住戏谑他一番,怎麽一群二十六岁的大人聚在一起还是像青少年一样幼稚,纠结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好像这麽做还可以抓住青春的尾巴似的。

「你别难过,如果我和子侑去美国工作还是会拨空去找你的。」吕冠成语重心长地安慰,着实点了在场所有人的笑点。

「如果今天周铨也在就好了,这样大家都到齐了。」一群人哄堂大笑之後,陈子扬有些遗憾地轻叹了气,李欣榕霎时心脏蹦了一大下,在没人发现之际内心暗潮汹涌。

一生最远的距离不过生与死,想见却又不能见的理由却跨越了生理上的距离,化成最深刻的悲鸣。

其实,所有人都变了,在历经多年之後没有人是能永远留在过去的。

只是拥有相同过回忆,现在却身处於不同世界的这些人们,只能藉由回忆的方式试图拉近彼此早已疏远的距离;用以往谈话的方式尽力找回那时的相处模式,但却在每个细节里领悟,不只是时间,连感情也是无法逆流的。

所以大人学会了伪装,选择了逃避,假装忽视这些改变,带着面具持续闲话家常。

但,这种行为错了吗?其实不然。

说到底,是因为彼此太过珍贵而不愿意放手,不愿意看清,现实生活中的差距有多庞大。

不断回忆过去的人,其实都藏着一颗害怕受伤的心。

痴痴相信着有好多缺陷的心靠在一起,迟早一天会癒合伤口,能够独自一人面对所有浪潮的袭击。

直到那个时候,人们才终於不需要回忆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