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特里西和伯恩哈德在训练场比划剑术,艾茵躲在角落,直到他们分出胜负。

「这样就是31胜30败578平手了!我多赢你一回啦,伯恩哈德!」

「这次就当作让你吧。看看你後面。」

「什麽?你该不会是不服输在找藉口吧?」

弗雷特里西一脸贼笑,手臂挂在伯恩哈德的肩上,朝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

「哦,艾茵?」

「请问,我有打扰到你们的训练吗?」

「不要紧。」

「没事、没事,找我吗?」

艾茵从怀里拿出两包饼乾,分给双子兄弟。

「昨天没有机会拿给你们,这个是我做的饼乾。」

「谢谢你。」

「哦——好棒!」

一收下饼乾,弗雷特里西便立刻打开来吃,伯恩哈德则收进外套口袋中。

「然後……」

艾茵偷偷瞄了伯恩哈德,他伏上眼,明白她的意思。

「我还有事,先走了。」

伯恩哈德和弗雷特里西交换眼神,後者满嘴塞着饼乾,含着不清楚的话。

等到他走远之後,艾茵拿出另一份礼物。

「那个,请你收下这个。」

「手环?」

弗雷特里西将手环绑在腕上,兴味盎然地看着手腕上的饰品。

「这个图纹具有化险为夷的力量,原本是祝福旅行者平安归乡,後来被广泛当作可以为配戴者带来好运的护身符,保护你免受恶灵的侵扰。」

「你特地为我编的?」

「会带给你困扰吗?手环这种东西……」

「不,没这回事。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他难为情地抓抓下巴,又说:

「总是收你的礼物,有点不好意思啊。」

「……弗雷特里西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你还记得吗?」

「你说在星幽界初次认识的那天吗?」

「不是的,你曾经来过我所居住的世界,那时你救了我一命。」

「哎,有这回事?」

「我一直记得这件事。一直希望能再次见到你……想要谢谢你当初帮助我。也算是答谢你当时的救命之恩,所以,至少让这个手环代替我,保佑弗雷特里西先生未来的平安。」

「说什麽代替,太夸张了啦。你不是还在这里吗?」

覆盖在他阳光般的笑容底下,是艾茵布满灰影的表情。

「其实……复活之後我就要回去原本的世界了。」

「原本的世界,是指你出生的地方?」

艾茵缓缓解释:

「我的世界一旦没有宝珠的力量就会被妖蛆吞噬,为了要找回宝珠,我才会到访你们的世界,但不知道为什麽失去记忆而停留在星幽界……直到最近,我才想起来自己的使命。」

「多亏了罗索先生跟玛格莉特小姐的帮助,我现在获得了宝珠所在的线索。一离开星幽界,我就会跟史普拉多一起去找宝珠。」

「然後,回去你们的世界吗?」

艾茵抿住嘴唇,轻轻点头。

「原来如此……完成任务是好事,得恭喜你呢。」

「嗯……」

「太好了,艾茵,你可以回去久违的故乡了。」

第一次觉得,对这个人展开笑颜是如此痛苦的事。

本来就是这样。是为了使命才会离开森林,并非为了再见到这个人一面。

但是,为什麽胸口会被剧痛所撕裂呢?

希望待在这个人身边,有这种想法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吗?终究是自作多情了吗?

对方的无心之言,传达不了的感情,将她整个人扯成四分五裂。

(我在冀望什麽?希望弗雷特里西先生开口挽留我吗?)

打从一开始,就不该期待太多。在星幽界可以用本来的姿态待在他身边,这已经比是猫的自己幸福上数十倍了。可以和他说话,可以碰触到他,被他当做女孩子对待……一直留在这个世界的生活让她差点忘了这种日子本来就不会永远维持下去,也不该持续的。

(如果我没有想起来的话……)

艾茵猛然中断思考。

(我在想些什麽?我居然,想要逃避责任吗?)

「不过,这样的话……等你恢复全部的记忆之後,真的要说再见了。」

弗雷特里西带点惋惜的口气说:

「以为复活之後,还可以像现在一样常常在一起,果然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吧。想到以後不会再见到艾茵了……突然有点寂寞呢。」

从他的笑容渗出的那份落寞,刺痛了艾茵的眼睛。

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露出悲伤的表情,更何况那还是自己的话语造成的。

最初,只要能听见他的声音就足够了,只要能看见他的身影就足够了,像现在这样待在他的身旁与之对话,比起那时候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但是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让艾茵变得贪心,想要贪求更多他的温柔。

好想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想法。

好想告诉他,一直以来都是用什麽心情在想着他。

「我……!」

不说出口不行。

不知道还有多少「明天」可以相处,离别的瞬间在任何时候都会到来,要是明天就再也不能见到他的话……

「其实我……我并不想离开!办得到的话……我更想留下来!」

「……欸?」

艾茵绞尽喉咙挤出的哽咽,让他吓了一跳。

「跟你一起度过的日子,我真的很快乐!我一直都希望可以像现在这样。希望可以一直、一直像现在这样……」

「跟艾茵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我也很开心喔。」

误以为艾茵是因为感伤的气氛而哭,弗雷特里西急忙安慰她。

艾茵用力摇头,想要让这个人知道她的感情。

「弗雷特里西先生,我一直希望能再次见到你,因为我……!」

「——艾茵,你在说什麽?」

「……?……史普拉多!」

史普拉多从树丛的阴影处走出来,脸色却一片死白。

「为什麽,你不想回去森林?」

「你、你一直都站在那里吗?」

「嗯……从你把护身符送给他的时候,我就在了。」

「想要找艾茵一起去附近的森林玩,才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本以为你们很快就会说完了,就躲在树後面。」

「可是,为什麽艾茵说了那种奇怪的话?我完全不能理解。」

艾茵的脸色唰地惨白。

「史普拉多,难道你全都听到了吗?」

「他来过我们的世界?这是什麽意思?除了黑夜的入侵者,还有谁也曾经……」

史普拉多被自己的话点悟,瞪愕那个男人。

「……艾茵,就是这个人吗?偷走宝珠的犯人。艾茵,这个人该不会是在那一天侵入森林的犯人的同夥吧?」

「史普拉多,不是所有的异世界者都是坏人……」

「他是敌人啊,艾茵!是杀死了森林的族人的异世界者啊!你忘记了吗?黑夜那一天,牺牲了多少战士……!」

「我没有忘记,可是……」

「为什麽不杀死他?为什麽不替大家报仇?」

「艾茵,你们在说什麽?什麽犯人?我杀死……你们的族人?」

一头雾水的弗雷特里西接不上她们的对话,他将手放在艾茵的肩膀上的那瞬间,史普拉多释出杀气对他怒吼:

「不要碰她!」

「史普拉多,拜托你,不要这样!」

艾茵的哀求让史普拉多的内心受到了伤害。

「艾茵……?」

「让我解释,这个人跟那些人不一样,他绝对不是恶人。」

「为什麽……你要袒护他?」

种种猜疑转变为恍然大悟,打击到她所坚信的事物。

「艾茵,你被他欺骗了吗?所以,这麽多年来你才会没有回来森林,你忘记了使命……」

「不是的!史普拉多!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忘记带回宝珠的使命!我也没有忘记森林的大家!我一直……」

「——那麽为什麽!」

艾茵被史普拉多愤怒的声音震慑住。

「如果你没有被他欺骗,为什麽要说『不想离开』?」

「你宁可舍弃森林,不是为了这个人吗?」

「你不想再见到大家了吗?不怀念那片星空和绿荫吗?你已经……不爱我们了吗?」

史普拉多的话完全指着「背叛」,如果艾茵无法给她一个认可的答案,她将永远失去这名家人和故乡。

在艾茵没有回去的每一天,她的族人在希望中挣扎求生、在绝望中放弃苟活,每个人的脸上失去笑容,最後连悲伤或愤怒的表情也都没有了。仅仅为了活着而活着,却不知道这样的生存有什麽意义;世界逐渐走向灭亡,被妖蛆追赶的族人也终究走向死亡。

就算如此,史普拉多还是相信:说不定艾茵明天就会回来了。森林会恢复原状,大家也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她一直如此相信。

「不是这样的,史普拉多,我……」

「所以,就算昨天听到宝珠的消息你也一点都不开心,原来是这样吗?」

「求求你听我说,史普拉多……!」

「——那你就说啊!为什麽你想留在他们的世界、为什麽你不跟我一起回去森林?难道不是因为你不想回去吗!跟我们比起来,这个人对你来说比较重要不是吗!」

「我……!」

「够了!」

娇小的兽人少女的头发开始变长,纤细手臂也长出浓密的动物毛发,尖锐的利爪和兽牙闪着暴力的光芒。看见史普拉多可怕的变化,艾茵不禁害怕地向旁退缩。

「没有你,艾茵当初就不会离开了!」

野兽少女的怒火爆发,咬牙低吼。

「我现在,立刻,把这个男人——杀了!」

史普拉多的後腿一蹬,右臂朝弗雷特里西的肚子扫过,他立即反应过来并向後退一大步,仅有衣服被划破。

「喂、等等!」

不给他站稳的时间,她又再度冲上去挥舞利爪。弗雷特里西用手上的双刀抵挡她的攻击,却显得有点吃力。

对方是艾茵的妹妹,光是这个理由就无法让弗雷特里西反击了;搞不清楚事情经过就被人突袭,想要好好对谈,但是史普拉多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弗雷特里西转动手腕,试图用一把剑来防御,并用另一把剑牵制史普拉多的动作,制造出她的破绽。史普拉多的攻击虽然很有杀伤力,但行动模式过於直率,空有力量和速度终究比不过长年在战场上的弗雷特里西的实战经验,她的挥击顺着施力的方向被剑身推开,落空的攻击让她重重跌在地上,与对方的位置错开。

「快住手,史普拉多!」

她的眼球被悲愤充红,已经听不见亲爱的姊姊的声音了。

不满被对手看轻,她的喉间发出野兽的威吓声,宛如真正的猛兽用四肢行走,盯着猎物绕圈。绕到某个角度後,史普拉多从地上跳跃至空中,强烈的背光让弗雷特里西一时看不到她的位置。兽爪攫住他的双剑,无视切入掌中的刀刃,她强行夺走敌人的武器。

「啧!」

弗雷特里西的表情一变,面对这样暴走的野兽,他可没有与对方空手搏斗还能占尽优势的自信。

「刚才应该要直接打晕她的……」

一时心软错过的机会,让他现在相当懊悔。

史普拉多将双剑折断扔到一旁,现在她的双手满满是血,但感觉不到痛楚似地又冲到弗雷特里西的面前。

勉强闪过兽人的猛攻,弗雷特里西用眼角寻找着训练场上可以当做武器的其他道具。他今天没有将常用的爱剑带在身上,备用的剑箱却刚好在史普拉多身後的位置。

「弗雷特里西先生!」

一个闪神,尖牙咬入弗雷特里西的左肩。史普拉多跳上他的身体,将他扑倒在地。

「唔啊!」

在野兽要扯裂他的身体之前,一道光箭朝史普拉多飞来,逼她从猎物身上跳开。

「求求你住手!史普拉多,我不想要伤害你!」

艾茵手中紧握魔杖,全身发抖流泪。

「……为什麽,艾茵?」

她站在弗雷特里西的前方,决心保护那个男人。

野兽少女的眼神渐渐恢复人性,盈满了泪光。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站在那个地方!」

艾茵的举动撕破了她对姊姊的最後一分信任,史普拉多的外貌渐渐恢复原本的样子,最後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对天空放声大哭。

听见她的哭声,让艾茵清醒过来重新认识现在的状况,不可置信地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事。

她只是想要化解误会,却是用了最糟糕的方式阻止冲突。

魔杖滑落到地上发出响声,艾茵跑向史普拉多的身边。

「史普拉多……我……我……」

「艾茵……」

弗雷特里西右手压着伤口,从地上坐起身。

「弗雷特里西先生,你的伤……!」

「比起这个,告诉我,我曾经对你的族人做过什麽?」

「那个是……」

「拜托你,我想知道真相。」

艾茵第一次看到他用如此严肃的态度说话,并为自己的隐瞒感到羞愧。

她垂下眼帘,忧伤地细诉那段恶梦般的回忆。

「那一天……」

——血的味道在森林里蔓延开来。

——远方传来不知名武器的射击声,以及被击中的战士的惨叫。

——飘浮在天空的巨大漆黑物体,降下无数的敌人。

——惊慌无助的兽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圣物被夺走。

——孩子的哭喊,着火的森林,还有失去的和平。

弗雷特里西静静地听完她的道白,最後提问:

「所以,我们才会相遇吗?」

艾茵沈重地点了头。

他深吁了一口气,皱紧的眉头却没有因此放松。

「竟然是这回事……」

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走到史普拉多面前,跪下双膝,额头磕在地面。

「对不起。害死你们的同胞,我感到很抱歉。」

「弗雷特里西先生……!请你不要这样!」

「艾茵,我居然没有留意到你一直以来都这麽痛苦……我不会让这种事再继续下去了。」

虽然停止了嚎啕大哭,史普拉多仍带着敌意瞪他。

她抓着艾茵的手臂,窝在艾茵的怀里。

「怪罪或憎恨我都无所谓,但不要把事情怪到艾茵身上。」

「本来、就、都是你、的错啊!」

史普拉多一面哽咽,一面质疑他。

她努力恢复呼吸,让说话可以顺畅一点。

「我明白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我的道歉也许不能减轻你的悲伤与愤怒。但是,如果有什麽是我能做到的,我愿意全力弥补。」

「那,你不要,再接近艾茵,了。」

「只有这件事,我没办法做到。艾茵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

「要是艾茵,被大家怪罪,没有即时完成使命的话,这全都,是你害的!」

「没错,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无论是什麽样的惩罚我都会接受的。」

「口头道歉这种事,谁都会啊。」

「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希望可以获得你的原谅。」

「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你才随便说几句话唬弄我吧?跟我道歉有什麽用……如果我代替大家原谅你,那麽,死掉的那些人不就太可怜了吗?」

弗雷特里西没有回应。

他明白仅仅是言语上的道歉,不可能抚平她们心中的伤痕。记忆的疮疤被狠狠剥开,在少女的眼中淌血。

弗雷特里西抬起头,目光对上艾茵被哀伤填满的蓝瞳。她的眼眶微微肿红,乾掉的泪痕还留在脸颊上。

忍住伸手将她的泪水擦掉的冲动,他回答:

「你说的我都懂。我会亲自跟你们的族人道歉的。」

「……咦?」

艾茵不敢确信她的双耳是否听错了什麽。

「你在说什麽啊?」

史普拉多皱眉,觉得被他戏弄。

「你一个异界者要怎麽跟大家道歉,你说说看啊!」

「你们之後会回原本的世界,我只要跟你们一起去就好了吧?」

「不可以这麽做,弗雷特里西先生!这样的话……你会无法回来自己的世界!」

「你这家伙……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那种事情到时候在说吧。如果我不被你的族人原谅,连你也会被当作叛徒吧。要是艾茵因为我而被定罪,我也无法原谅自己的。」

「不行……不可以……」

「如果你必须受到惩罚……」

「那怕是要用我的死亡来抵债,我也不会有异议。」

注视着史普拉多的坚定眼神,动摇了她的偏见。

「我搞不懂了……你不是敌人吗?为什麽,你要做到这个地步?你有什麽目的吗?还是……」

「——艾茵是,我希望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弗雷特里西打断了史普拉多的质问,两名少女都睁大眼睛,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史普拉多抬头窥看艾茵的反应,她却比自己更惊讶。

「这件事,我原本是打算等我们快复活之前才说。回到地上之後,我希望她往後也能跟我一起生活。我是这麽计画的。」

「因为我个人的软弱,一直以来不敢向艾茵提起这件事情,这种暧昧的态度让她受了不少困扰,对不起。」

「但是,我绝对不会欺骗艾茵,也不会利用她,如果有人想要伤害艾茵,那我就会让他嚐到後悔的代价。」

他望向艾茵,带着往常的轻松笑容说:

「我们一起回去吧。回到现世,找到宝珠,然後去你的森林。」

「弗雷特里西先生……」

史普拉多站起身,走到弗雷特里西面前。

「……你说会誓死保护艾茵,是真的吗?」

「我发誓。就算抵上我的性命,我也绝对会保护她的。」

「我能相信你说的话吗……破坏了我们故乡的你,我应该相信吗?」

「就算你不愿意相信我,也请你相信艾茵。你们是情同手足的姊妹吧?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反目成仇的样子,艾茵她也绝对不希望这样的。」

史普拉多回头,看见艾茵憔悴的模样。

一定是因为自己是个坏孩子,才会让那样温柔的姊姊露出这种令人心痛的表情吧?

「艾茵,你会丢下我吗?」

她用力摇头,非常肯定地回答:

「我们一起回去吧。」

史普拉多似乎又快要哭出来了。她咬住嘴唇,低头挤出声音:

「……我知道了。为了艾茵,我相信你。」

「谢谢你,史普拉多。」

弗雷特里西终於松了一口气。他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大量失血让他不稳地向侧边倾倒。史普拉多慌张地退了一步,艾茵赶紧上前。

「弗雷特里西先生?你还好吗!」

「哈哈哈,血好像流太多了,头有点晕。」

「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受伤。我去找些药草来!」

史普拉多匆匆跑进森林,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她也是个坦率的好孩子呢。」

看着那娇小的身影,弗雷特里西作出了这样的感想。

「我、我去拿绷带跟纱布。」

艾茵转头想要回宅邸,起身的同时却被人拉住手腕。

「不用了,先这样吧。」

他们移动到树下,艾茵用手帕简单地包紮了一下伤口。

「弗雷特里西先生,请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我会跟你一起去你的世界的。」

「不、不是那个……」

在这种情况下问这种问题恰当吗?

可是,无法不去在意他话中真正的含义。

「你说,希望,共度一生是……」

她的声音变得像蚊子般细小,最後消失不见。

「我是认真的。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已经无可或缺了,我没办法想像没有你的生活。」

弗雷特里西牵起她的手,艾茵抬头迎上他的注视。

「我喜欢你,艾茵。比起护身符,你本人留在我身边比什麽都让我心强。所以,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好吗?」

艾茵听不见周围的其他声音,除了他的话;犹如水波在湖面漾起涟漪,一股强烈的感动震动到她的心中。

她想起第一次遇见这个人的那瞬间,时间也是像这样停止了流动。

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重石,不可思议地获得了解放;轻盈的喜悦填满她的全身,脑袋无法思考他以外的事情。

「嗯呃,虽然现在问有点迟,艾茵,你是怎麽考虑我的?你……你喜欢我吗?」

弗雷特里西有点手足无措地放开她的手。

「如果你并没有把我当做对象的话……我们依然可以维持现在的关系。」

「啊,不过我还是会去跟你们的族人赔罪,这点你可以放心!」

艾茵低着头,没有回话。

「艾茵……?」

对她的反应感到焦虑,弗雷特里西不安地凑近她的脸,发现她泪流满面地回答:

「喜欢你……!」

不断膨胀的心情从胸口满溢至眼眶,涌出她一直深藏在内心的真话。

在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总有个声音不时暗示着自己不该对他动情,不该将自私的愿望盖过重要的使命,甚至希望自己应该麻痹这份感情,当作它从来不存在。

但是,压抑带来的反动愈强,愈是无法将他忘怀。

这一刻,她打从心底庆幸自己没有杀死自己的感情,没有放弃对他的爱恋。

「我喜欢你……弗雷特里西先生……!」

「一直……一直……好喜欢你……!」

弗雷特里西将喜极而泣的艾茵拥入怀中。

在此之前经历过的所有痛苦,忽然变成云烟一般散逸而去,抉择的矛盾终於被化解,选择题之外的答案让她得到了救赎。

——能够与他相遇,真的太好了。

——能够喜欢上他,真的太好了。

——能够深信着他,真的太好了。

「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说不定,我注定就是会跟艾茵相见的吧。」

多次的相聚与分离,最後还是让他们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艾茵开始相信命运之所以将这个人带到自己眼前,正是因为他们的未来是联系在一起的。他接受了自己,理解了自己,只要和这个人一起前进,她就什麽事都办得到,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