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暗脏乱的地方,白龙面朝木架方向,双手被摊开綑绑在两侧,即使不断地有人从後头鞭打,他紧闭眼始终不吭一声,承受着这一切。

如同承受当初失去家园的痛苦──那是失去所有时的悲凉。

他沉默、没有任何想法,也不知道该怎麽去思考,因为无法理解这群人凶狠之心来自何处,更无法理解的是,自己必须停留在此刻的理由。

似乎是惩戒他却不为所动,向白龙动粗的杰氏三兄长在底下交头接耳讨论着什麽後,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留下白龙一人。

他仰头望向狭隘天窗中所投射下来的月光,看来外头早已过了傍晚。白龙只是静静地、沉默地、直视着那道亮光,眼瞳倒映出纯净而皎洁的光芒,像在反应他的心境、投射他的决心。他并非懦弱之徒,也不是害怕受伤──只是,他还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此刻他才终於明白自己起初来到这里时所产生的恐惧之情。

总以为习得了魔法就能够改变些什麽,但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将自己的期望加诸在别人身上,并获得相应回报,那麽,这个世界是对他如此的惨忍。

他依旧无力去改变现况。

「………终究自己河川都保护不了。」

他缓缓地吐出心声。

追根究柢,这源头都始於欲望。

每个人都有所求,只是当那所求是必须期盼对方才能得到的结果,那便是欲望。

──欲望却总是无可附加的。

「……………」

不过当自己对本身有所求,那麽他大概会更庆幸自己,至少他明白他渴望什麽──她。

他想起了她。

那位拥有紫色发圈的主人。

──叩叩。

听闻门外有细微的敲门声,白龙试着用余光去看清来者,发现是那位叫杰诺的小男孩。他依旧面无表情的与白龙对视,直到对方看见他眼中映照着银白的月色,才微微睁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现在我的兄长们都去了武器库。」他平淡地表示,「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要逃走就趁现在吧。」杰诺走向前,解开他的锁头。

「………………」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多做停留,白龙在对方的注视下步履蹒跚地默默离去,眼看他一路跌倒後再度爬起、吃力忍住痛楚的动作,杰诺的视线不曾从他身上移开,如同期盼从他那里得到什麽。

「你还会再来的………」杰诺丢下这句话,像是对着自己诉说,也不确定白龙是否有听清楚,这句隐晦许多含意的语音就这样乘着微风落下。

白龙利用夜色昏暗的遮掩,踉跄地逃开了这世界的首站,古域。

测验失败告终。

哗啦──哗啦──

静谧的月色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随着白龙前进的动作牵引无数个波纹,犹如洒落於星河中那不断闪烁的光点,他已经分不清现在究竟何时。

汤婆婆并没有给他任何车票,她要他靠自己的能力去实践这个任务。所以白龙只能像当初那样沿着铁轨走回原本的道路。

哗啦──哗啦──

双脚踏在冰冷的水里、冷漠的夜里,那是与当时失去河川,并被寒风大雪所掩埋的那天一样──踩进冰天雪地的雪堆中,相同的温度、同样的感受、讽刺的绝望。

白龙始终保持着沉默,一步、一步、再一步的踏进那寒冽刺骨的痛之中。

在这寂静而远无边界的广大水面里,只传出清澈响亮的水波声,白龙站在那其中,显得渺小、无助。

回想起先前被石之窟的群众拳打脚踢,直到他无力反抗时最後被绑在木架上──

「──咳咳!」

他轻咳了几声,用残破的袖口随意擦拭嘴角上的血丝,然後将视线留在远处,逐渐失焦。

──同样是在一个找不到尽头的雪夜里。

当他所属的河川逐渐乾涸时,恰巧是由秋转冬的季节,他回想起他在那段季节里频频奔波,寻找仍残留水源的源头,日复一日拜访与他拥有相同处境的河神们,却只见牠们体力逐渐薄弱,最後没了生命消失在世界上──而下一个可能就是他。

对於河神来说失去源头的河川如同失去家园的土地,河川消失就等於没有了生命,他已经无从而归。

只能等待生命在时光的流失下不断消耗掉,最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踪。自从他离开家园後,他仅靠余留下来的体力支撑到现在,但他已经无力再坚持下去──只为期盼回到过去重回生命。

他已经没有了办法,也找不到希望,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迷茫、他无助──他放弃了存活。

白龙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生命如同一盏火把,在时间的消耗下,开始渐渐熄灭、转化回灰。

生命,已燃烧殆尽。

再一步──他感受到难以承受的痛楚,另一步,他已无力支撑步伐,最後,映在水面上的月色溅起庞大的浪花,淋湿全身,倒在那里头。

他再也无法回去了,无法回到………他的家。

一抹水珠从他眼角划过。

「………千……白──千……」

千白。

他试图呼唤这个名字。

最後,他的意识随着思绪回到那很久很久以前。

“琥珀!琥珀──!!”

他似乎听见了怀念已久的声音。

那是,他曾最幸福的时刻。

琥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木屋的床上,他坐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多余的装饰与用具,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余光瞧见角落边用木炭所建的火堆正发出响亮的劈啪声,温暖了这个雪夜。

他冷静地往窗外望去,风雪打响窗扉的声音回绕於耳边,看来这场大雪依旧没有平息的打算。

琥珀整理起凌乱的头发将发丝塞入耳後,努力回想目前的状况。他记得因为琥珀川失了源头,过段时间便乾涸而被纷飞的大雪所掩埋,最终自己也失去了意识倒在那里头,什麽时候被人带到这里来了?这个镇上的人们应该早已迁徙离去才对………

正当他心存疑惑时,屋内的木门被人敞开,寒风与大雪随之侵袭而来。

“好冷──啊,你已经醒了吗?”

出现在外头的是一个披着褐红色斗篷的人,但因为对方将帽子压得很低,琥珀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只听声音能判断她是个女生──比他还要年长一些的小女生。

“………谢谢你救了我,我──”

“啊,不可以!你还不可以起来。”

琥珀打算走下床却马上被对方按住双肩压了回去。

“…………………”

琥珀无言地愣一愣,微微张口看着这个女孩拍拍斗篷上的雪堆,然後将帽子压得更低。她帮他调整了一下床被,将被单拉到适合他睡眠的高度。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女孩坐在床缘,忧心地问道。

琥珀摇摇头,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但他依旧看不见她的面孔。

他只知道,他的河川在失了源头乾涸之後,为了找寻其他的栖身之所最後却因为体力不支倒在雪堆中。

深知失去河川就等於失去了生命,琥珀早已做好离世的心理准备,所以他现在十分意外自己还保留着意识,除非──

他想起自己倒地前,听见有人呼喊他的名字,据他印象中知道他名字的只有另外一外河神,除此之外,他不曾记得任何人认识过他。

“………你怎麽会知道我的名字?”

“诶?”

女孩的身体跳了一下。

“我、我不记得我有叫过你的名字啊…………”

“……那没事了。”

大概是他自己听错了。

女孩拉着帽缘,将它拉得更低更低,琥珀已经完全看不见她的身体,对方就像一头包了面具的褐红色披风蒙面人。

“噗……”

“你在笑什麽?”

“不,没什麽。”

琥珀摀着嘴,扬起唇角浅浅一笑,表情柔和而温暖。

女孩见状提高了分贝,似乎也相当开心:“太好了,你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

“嗯,谢谢你──”琥珀话语一顿,“……呃,请问你叫什麽名字?”

“啊?我吗?”女孩开始手足舞蹈,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我、我……嗯……千──啊,千白!我叫做千白。”

千白?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琥珀没有多想,继续打量着对方。

千白的身形有些娇小,所以庞大的斗篷几乎包覆着她的全身,虽然他不明白她之所以不肯露面的原因,但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些问题,或许她有她的理由,而他只需要等待她卸下心防的那刻。

将视线往上提起,琥珀瞬间与她对视,他从斗篷的隙缝中瞥见千白深邃而晶莹的黑色眼瞳──刹那间,他很确信他曾经认识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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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日文的千寻发音为ちひろ(chihiro),千白ちしろ(chishiro))

当初在构想千寻的替代名时,刚好想到了千白这名字不仅很像千寻与白龙合体名称有特别的意义,而且日文发音也跟千寻原音相近就这麽取了!

为了更忠於原作一直很想有日本的代入感(笑)

但没想到昨天上网一对应之下千白的发音还蛮多样的,就是没半个发ちしろ(chishiro)的音(为何啊!)

原本想问一下公司的日本客但对方回国了,无从确认发音,又迫於发文日已到所以还是硬以千白做替代名上场了,所以请无视这个问题(喂)

虽然还有很多谜团还没有解释,但会努力慢慢拨云见日(很慢很慢(?)

总之,往後还请各位多多指教(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