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踏出去个两步!不多,只要两步就好!你就会立刻淋湿啊啊啊!你真要走到便利商店,在这种恶劣天气下,不管是一百公尺还是一百公里都是一样的!不淋湿然後回家重感冒一场的话我头给你啊啊啊----
但是梓凡当然没有把这些心理话全盘托出的勇气,所以她只能挑重点讲。
「就算再近也有个几百公尺,会湿透的!我帮你撑伞啦!」
又是一个箭步向前,她使尽全力的揪住凛的衣摆,即使凛的衣服被她扯的变形也不肯放松一点点。她知道只要稍微松放,凛立刻就会冲进雨里。
而这并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但谁管她想见到什麽不想见到什麽,起码凛就完全不想接受她的好意。
「放开。」
眉梢紧蹙,凛注视着抓住自己的令人厌烦的手,发话。
她不在乎其他人怎麽看待她的冷,或许有人会觉得她太过漠然难以接近,或许有人会觉得她自视清高。不过,反正,她从来也不介意别人怎麽看她。
她早就舍弃了那种无关紧要的情绪。
「……」
倒是很在乎他人想法的梓凡沉默了下来。察觉到了凛口气中的不善,她无意间松了松指尖。随即又不肯放弃的攫取了仅剩的勇气,再次紧抓凛的衣角。
「可是外面雨真的很大啦……」
几近哀求的口吻和祈求的神色,梓凡盼着女人可以多关照自己一些。
然而,这只成功的唤起了凛不快的回忆。厌恶与烦躁感急遽提升,5年前的酸涩如同既视感般的在眼前闪烁着,脚步竟有些不稳。
扶着墙,她像落水狗甩去一身湿淋般的使力摇着头好摆脱缠人的不快回忆。随即,不耐烦的态度因为意外受到回忆的扑咬而昇华为愠怒,或者该说,迁怒。
「我淋湿也不关你的事吧!」
狠狠拍开梓凡的手,她本就不带善意的瞳眸此时更带了丝冷酷。瞪视受惊的梓凡,她连基本的皱眉都不再展现,只是毫无保留的释出敌意。
「听好了,我不想跟你拉近距离,不想跟你交朋友,更不想欠你人情。」
字字句句都带着恨意,咬牙切齿地强调着反感。
「所以少装做跟我很熟的样子。我不需要你这种假惺惺的好意。懂?」
磁性的声线沉下来只剩下赤裸的威吓。倏地扭过身,凛的手掌不怕疼似的砸在梓凡身後的墙面上,贴近。要路人来看恐怕还像是不知羞耻在路边亲热的小情侣────虽然实际上远远不是那一回事就是了。
在感受的到对方鼻息的近距离下承受那噬人的凶狠和不留情面的抨击,心灵稍微脆弱点的大可以直接哭着鼻子离开了,但梓凡却像石雕般的伫足不动。
总觉得现状有些违和。
她应该要害怕的,然而她并没有感受到所谓的『恐惧』。尽管几毫米外的凛的神情是如此冰冷,却并不可怕。梓凡细细咀嚼着自己所感受到的异常,接着,她恍然大悟。
凛的眼神足以杀人,这无可否认。但隐藏在那面具下,就连本人可能都没发现的,是深刻的痛楚,是会让人产生怜悯之心的哀恸……注视着凛的黑眸,梓凡突然觉得自己看见了幻觉,看见──
──迷宫中的雪豹舔舐着渗血的伤口,却因为血流不止而愤怒的向着四周的高墙咆哮。然而,叫的嗓子都哑了、伤口全裂了,情况仍旧没有好转,硕大的迷宫中依然只有黑暗陪伴着牠──
「懂了就不要再来烦我。」
压住梓凡的雪豹看她许久都没吭声,自顾自的下了结论便要迈步离去,才转身,手肘便又被人施力拉住。
「你到底烦不────」
「我也不想欠你人情啊。」
粗鲁的抹去眼角的泪珠,梓凡边暗骂着自己的低哭点边吐出刚想好的台词。如果有人要骂她贱的话,就骂好了,总比晚上回家翻来覆去睡不着来的好。
凛态度很恶劣,口气很凶,这她都知道。但她就是……放不下。
「你刚刚替我制止了店长,所以我得还掉这个人情才行。」
继续解释着,她绞尽脑汁要让凛答应她的话。
凛既然厌恶跟其他人产生关系的话,八成也不会想让其他人欠自己人情吧?
虽然刚刚会被唱片行老板呛有一大部分原因可以算在凛头上,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不让两人关系就此停在冰点的藉口。
即使只能改善一点点,也比被冰封在谷底来的好些,是吧?
装作不在意,她窥视凛的一举一动。
「……那种顺手的小事没什麽好还的。」
瞥见梓凡泛泪的眼眶,凛愣了一瞬,复杂的神情闪过她的眼底。随後,漠然又再度回到她脸上,掩饰之迅速让人无法察觉她心境上是否有所变化。
强硬的断然拒绝梓凡提出的说法,她期望着对方可以就此打退堂鼓,不过梓凡岂会轻易让步?
「我送你到便利商店,之後就各走各的。」
自顾自地说着,梓凡将伞给撑了开来。正红色的伞面占据凛的视野,让她看的心烦意乱。
「就说那只是小────」
「重点不是小不小,是有没有做。」
不耐的辩驳被强势打断。
「我送你到便利商店,然後就不再纠缠你,这样应该符合你的要求吧?」
骑楼外的雨珠宣扬着自己的存在,雨水滴落声持续轰响,只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匆匆来去的行人渐渐开始注意到这边的骚乱,令梓凡有些不自在,但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等待凛给出答案。
许久之後,凛轻启薄唇。
「……随便你。」
扔出等同放弃抵抗的字句,凛头也不回的步入雨中。
然而,还未真正感受到雨水打在身上的湿濡,手持红伞的那抹身影已经追到身侧。亦步亦趋的紧随,小步子为了跟上她的脚步而凌乱,竟让她下意识的稍稍放慢了速度。
而另一头,不知道是否觉察到凛无意间的体贴,梓凡悄悄地扬起唇角。
这个冰雪女王身上,或许还残存着最後一点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