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煦色韶光（简体） — 001 两个新人
华夏国首都警察总署‧副署长办公室
「刑事侦查队第一大队第六分队，分队长吴良。」副署长杨贤楚桌前，一名西装笔挺、相貌刚正的中年男子向长官报上自己的警阶。
杨贤楚朝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是却没有说话。
空气中弥漫的沉默气氛，让办过许多大案的吴良，都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揣测着长官的用意，然而多年在警界服务，早已见过大风大浪，是以虽说好奇，面上却不显。
第六分队前天才破了一个跨国贩毒案，长官特别召见他应该是为了这个，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犯不着大惊小怪，他想。
但是他又觉得今天气氛特别不一样，假使是想嘉奖第六分队，副署长应该不会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才是……
「吴队长，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良久，杨贤楚说道。「我今天特别找你来，除了是想表扬第六分队破的贩毒案，还有别的事情想交代你。」
「副署长请说。」果然，副署长特别找他来，不只是因为破案。
「那我就直接问了，吴队长，第六分队目前人员编制是八位，没错吧？」杨贤楚的办公桌前放着一本黑色资料夹，吴良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是第六分队成员的人事资料，同样的资料夹他抽屉也有一本。
「报告副署长，是。」华夏国刑警分队一般而言编制是十人，不过去年前任分队长升官调到别处、上个月另一名老刑警退休了，所以目前是处于编制不足额的状态，但吴良也见怪不怪，刑警这职业本来就是这样，人手不足很正常，反正案子还是要查。
副署长桌上都摆着人事资料又这么问了，吴良就算再没脑也知道长官是要调人到第六分队，只是，直接把人事资料给他、人调过来就是了，需要劳动到副署长这样层级的人特别把他找到办公室吗？
副署长好像懂得他的疑惑，笑了笑：「我这里有两个人，明天会去第六分队报到。」
「是。」这是正常的人事调动命令，吴良并不觉得这会是副署长把他找来的原因。
「只是，这两个人身份比较特殊。」杨贤楚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吴良的站姿依然笔挺，心下了然，然而眼睛向下看，让人读不出情绪。
是了，要是不特殊，副署长犯不着亲自让他来一趟，对于这样的结果，吴良不是太意外，却还是忍不住疑惑着，是能有多特殊？刑警不就是刑警吗？是有特殊技能、还是曾经被处分过降调过来的麻烦人物？
「其中一个，他不是警察，是法医。」
「法医？」解剖尸体的那个法医？
「其实严格来说，他只是名字挂在第六分队，实际上他的工作地点还是会在地检署的法医室，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的办公室会在第六分队，不过不跟你们刑警一起，他有独立的办公室。」
吴良从来没有听说过刑警队里还会出现「法医」这样的编制，顿时有点难以理解。
「长官，这个……」这样的下属，他可以不要吗？
「你就当这是特殊编制吧！」杨贤楚显然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用特殊编制人员来搪塞吴良。「当然，有鉴于他的名字挂在第六分队，虽然他不会参与办案，不过可以跟着你们轮值班。」
他要一个法医值刑警的夜班干什么？
「他一个法医，能值刑警的夜班？」想了一下，他还是问了。
「自然是得两个人一组，你们平常值班不也都两个人吗？」副署长对刑警的生态很了解，毕竟也是警察系统出身的，当然知道刑警无论是值勤或是值班，都是两人一组。
「我知道了。」看来是个莫名其妙的队员呀……
「当然了，因为毕竟名字挂在第六分队，所以基本上他也不会有太多的外务，也不参与法医室的轮值，所有勤务跟着第六分队，只是干的是法医的工作，而且因为他是第六分队成员，以后你们要的验尸报告可以不必排队，他所有工作都以第六分队需求为第一优先。」
总算讲到一个让吴良愿意收下法医当队员的理由了：验尸不用排队看法医脸色！
「地检署不是老在喊法医人数不够吗？怎么还会专门调一个来第六分队？这法医的工作能力不会有问题吧？」这实在是太可疑了，以往从来没有先例，吴良只能这么怀疑。
杨贤楚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傅法医是个相当优秀的法医，虽然年轻，学经历都不错，工作能力绝对没有问题，而且他的验尸报告比其他法医详尽许多，如果不是不得已，那边也不愿意放人。」
「所以……是别的地方有问题？」没问题的话，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编制？法医调到刑警队？
「傅法医自愿申请调任，说有问题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想你看到他本人大概就能明白其中原因了。」这种事情杨贤楚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真的他是能理解傅法医申请调任的理由，虽然原因很离奇就是了。「我相信调到一个都是男人的地方，那些无聊的事情会少很多。」
吴良挑眉，他怎么觉得副署长似乎话里有话？都是男人的地方？无聊的事情？除了桃色纠纷之外，还能有什么？
而且姓傅的法医……，好像在哪听过这个人？看来回去得问问他的梁副队了。
「我们不提傅法医了，我觉得有些事情你真的得见过他本人才能明白。」杨贤楚无奈道。「接下来，我们进入正题吧！」
现在才要进入正题？所以，刚刚那个有桃色纠纷的法医还不够严重？饶是吴良经过大风大浪，此时只觉得自己头上的青筋正狂跳着。
不祥的预感……
「关于第六分队编制上的另一个人，署长原本头痛很久，但是后来想到吴队长跟署长受训时的交情，还是决定把这个人交到吴队长手上。」
吴良跟现任的警察署长，也就是华夏国警界最高阶层的那一位，当年考上警察时，是同一梯次受训的，当年交情还不错，不过这几年各自都很忙碌，连络频率也没那么高了。
「是个麻烦人物？」吴良纳闷，即使他跟署长私交不错，但是署长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也不算，至少不会是吴队长想得那样，没有任何前科，才刚毕业。」杨贤楚正斟酌着用词。「我看嘛，也不像是个会找麻烦的，本人感觉起来挺温和的。」并未否认自己见过本人这么事实。
一个菜鸟，署长会特别吩咐调到他队上？吴良死也不信，署长与他认识二十多年，不像是会对刚毕业的菜鸟去哪个分队好奇的样子。
全国每年有多少人考上警察？署长哪会每个都去关心去向？若是没点来头，谁会管一个莫名其妙的菜鸟要去哪？而且这关心的层级甚至是到了正副署长这两个警界大头，这菜鸟到底是何方神圣？
杨贤楚看吴良怪异的神色，也不打算卖关子，便道：「沉警官是今年警察特考的榜首。」
「副署长，您刚刚说……特考？」吴良此刻非常非常希望自己耳朵有问题听错了。
不过，假使是特考组榜首，会让上级关心一下，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吴队长，你没听错，沉警官是本年度警察考试特考组的榜首，虽然才二十五岁，但是学历跟傅法医一样是博士，才刚毕业就考上特考，上星期才受训完。」杨贤楚特别强调了「榜首」二字，以突显这个人的重要性。
这下子，吴良也淡定不起来了，一个博士法医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又来个特考组的博士……，他的老朋友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一个刑警的小分队，要那么多博士做什么？
华夏国的警察考试分为三个等级：普通警察考试、高等警察考试、特级警察考试，一试定终身，一旦考取就不得再更改。
顾名思义，普通警察考试就是基层员警的考试，只能担任基层职务，例如巡逻员警、交通警察，警界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在这个阶级。
像吴良这样的刑警，要经过高等警察考试，一般而言从中阶到中高阶的警官都是这个考试出来的，没有经过高等警察考试不能担任管理职，考试资格是必须从警察大学毕业，而且录取率只有不到百分之十，在警察里算得上是菁英阶级。
至于特级警察考试，则是警界中菁英中的菁英，几乎所有的高阶警官都是出自特级警察考试，跟高等警察考试一样需要从警察大学毕业才能报考，而且录取率极低，每年华夏国警察大学毕业生约两万个，但是特级考试总共只录取十个，可见难考的程度。
当然，也正是因为难考，所以能够考上的人，警阶直接就是中高阶主管的阶级，晋升速度也比高等警察考试快，往往在警界任职十年左右就已经是高阶警察，如果机缘不错，就会像现在的署长、副署长一样，担任警界最顶端的职务。
也有些特级警察考试通过的人会通过进修取得硕士、博士学位，之后回到各阶层警察学校任教，这也是一条快速晋升的路。
大部分的警校毕业生，会同时准备普通、高等和特级三种考试，毕竟后两者录取率都比较低，考上了是意外之喜，考不上也是理所当然。
而副署长口中的沉警官，才二十五岁，已经具有博士学位，而且一次直接就考上特考，更是今年的榜首，等于说是那两万毕业生中最优秀的一个。
吴良现在完全可以理解，署长为什么需要特别安排一个刚毕业的菜鸟要去哪个单位了。
两万个人里面的头，这么个天之骄子，上头能不关心吗？
大部分的警察，特别是刑警，都不是很喜欢带特考组的菜鸟，这些菜鸟年纪轻没经验，什么都得从头来，偏偏这些特考组出来的人，往往警阶只在分队长之下，比队上的其他老鸟、甚至是主管还要高，有的会觉得自己是菁英，态度还特别傲慢，让老鸟头疼不已，又不敢随意得罪这样的人─毕竟连当菜鸟的时候警阶都那么高了，熬个五六年后，可能就是自己顶头上司，谁会跟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呢？
吴良算是高等考试里面升官速度比较快的，至少比一般特考组刚出来混的阶级高一点，但是他还是不确定那个菜鸟特考榜首的警阶到底是比他低一些、还是根本差不多。
就像古代的状元一样，特考组的榜首往往起步也会比同样是特考组的其他九个人高一阶，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警界向来有一种「非特考组不能进警察小内阁、非特考榜首当不了署长」的说法，例如现在的警察署长，当年就是特考组第一名，即使是眼前的副署长，也是某年度的特考组榜首。
大概也正因为吴良的警阶还算高，署长才会把这位菁英中的菁英里面的超菁英安排在他手下。
「沉警官的警阶跟第六分队梁副队一样，所以吴队长可以不用担心管理的问题。」就跟所有基层员警一样，特考组的警官也是需要照志愿序分发到各地区的，沉警官是榜首，通常都是毫无疑问留在首都的总署。
刚出来就是副分队长的阶级吗？也就是说，第六分队只有自己的警阶比人家高，连梁副队都只是胜在年资，要是不在首都也不在刑警队，沉警官的警阶在一般小警察局都能当所长了。
吴良过去不是没有遇过特考组的人，但是从来没有带过，这么高阶的菜鸟出现在刑警队，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但是看副署长的神情，似乎特考组警官调入第六分队已经是确定的事情，根本不容许他反对，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是不知道吴队长平时带队的风格，但是既然署长特别吩咐，要把沉警官交到吴队长手上，而沉警官是署长十分看重的人才，我想，吴队长你应该会自己衡量该怎么做，对吧？」副署长笑容清浅，却无端地让吴良心中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