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ntface="标楷体">如果可以选择,你会爱上怎样的人?</font>〞
第五班公车从我面前离开,司机望向我的眼神带着满满的疑惑,投过来的眼光似乎在问我--「女人,你在这坐了一整天,你到底想干麽呢?」
我想干什麽呢?我自己也不了解,我只知道我这麽坐着,在候车亭里等着一个又一个人经过我身旁,上车下车、离开回来,直到冰冷的雨滴落在我身上,我这才回过神,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
我站起身,沿着大马路缓缓的走,雨由小而大,最後我全身湿淋淋的,脑中突然浮现一张张的脸,从爸妈的到他的,脑中的声音也不断转换,从母亲的泪诉到他的别离,就像一把刀,来回割着我的心,一次又一次,鲜血淋漓,痛的让我都皱起眉头,心里难过的就像要死掉。
望着前方的路,我的脑中浮现了尚未遇见他的时候,和母亲的对话。
「妈,既然你那麽恨爸,为什麽不乾脆离开爸?」望着母亲身上的伤痕,我一边替她上着药,一边问着。
遭受家暴的母亲,口中总是骂着和咒着父亲,但是,却从来没起过离开父亲的念头,父亲出事,最紧张的通通是她,每当这时候,我的心里都会有这样的疑惑。
既然恨他,为什麽不走?
听着我的问话,母亲口中的咒骂停了下来,幽幽的叹了口气,拿过我手上的药,手轻轻的摸着我的头:「再好再坏,当初都是自己选的,自己爱上的,一切都是命,何况,他对我也有好的时候。」
母亲的话,让我的脑中充斥着一堆疑问。
命?难道命不能改变吗?难道命就解释了一切也牵扯了一生,摆不脱放不掉的吗?
「可是,他常打你啊!哪有对你好的时候?」把疑问问出口,从我记忆以来,母亲都是挨打的一方,从未见过父亲对母亲好过。
母亲只是对我笑了一笑,然後什麽都不再说的,迳自擦起药来。望着那红的怵目惊心的伤口,那时的我不了解,母亲为什麽要这样坚持,要这样待在父亲身旁。
直到今天,我才彻底了解,命是什麽意思?那句自己选的是什麽意思?
如果可以自己选择,你会选择爱上怎样的人?〞
高中时和死党们的问话跟着记忆在我的心中浮现,那时的我,不知道什麽叫难过和悲伤,只知道生命里都是快乐和开心,连爱情的酸甜苦辣都在我的生命以外,满脑子都是梦。
这句话,是在一个朋友失恋的时候,大家替她哀悼恋情的逝去而幽幽的问出的。
「我会爱上一个专情疼我的人。」死党A这样的回答。
「如果可以让我再选择一次,这次我会爱上一个不会让我难过的人。」失恋的那位死党擦着泪水说。
「那小惠你呢?」两个死党都望向我,期待着我的答案。
看着她们的双眼,那时我的脑海中涌出母亲的泪水和伤痕,以及那句句都是命的话,於是,我说了句:「我会爱上一个不会让我受伤的人。」
死党没听出我那句话的另一个意思,单纯的以为只是不会爱上让我心受伤的人而已。但是,不知道所谓的如果是不是单纯的都是梦而已,因为,我还是受伤了。
和他认识的相识远远超出我的预料之内,在我最亮丽的大学生涯,他就这样闯了进来,带着他的一切,像风似的,吹入我的生命,荡起了我的心湖,涟漪久久不断。
他是系上同学的哥哥,由於同间学校,经常相遇,相遇久了就会相知,相知之後会相惜,相惜就变成相恋。
我和他在爱情的公式下,完美的走了一次,然後在一起。
他很温柔、谈吐幽默、个性也开朗,这样的男友,令人羡慕,但也让我没安全感。
「小惠,你男友和一个女生走的很近耶。」不少同学常常这样跟我说。
但是我还是相信他,带着我对他的百分百的信任。
可,听久了,那信任一天天的减退,最後,我也跟着怀疑起他。
「你跟她在这干麽?你们在干什麽?」一次,我撞见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两人靠的很近,当下,我忍不住的冲上前去指着他们大骂。
换来的却是他对我的第一次发火。
「你冷静点好不好!」他把我拖到一旁,然後叫那个女生先走,失控的我本来还要追上去的,却在他的大声怒吼下恢复了理智。
「你看看你像什麽样子?你是疯子吗?还是泼妇?你能不能先搞清楚一切再发飙?」他抓紧我的手,力道很大,我的手很痛,语气是我从来没听过的生气。
「那你说,你们刚刚到底在干麽?」我反问回去,语气也依旧不善。
「你看看!」他把一份资料丢到我面前:「她是我的学妹,只是来问我报告怎麽做而已!」
我看着丢到我怀中的报告,上面的确印着满满的资料。
当场,羞愧感让我无法面对他。
「如果你这麽不信任我,那我想……我们总有一天会分手。」他放开我的手,原本怒气高涨的语调已经变为无奈。
愧疚的我抱住了他,对他重覆说着对不起,直到他低下头来轻轻的吻着我,我才停止。
之後,尽管再听到别人对他说的坏话,我都是笑笑的不以为意,我信任他,我必须信任他,否则我只会失去他。
我以为我的信任可以换回相同的回报,但是,再次看到的某个场面却让我再次崩溃。
那是个天气很好的下午,没课的我特别跑到他的班上想找他,但却扑了个空。
「他可能在厕所喔!」一个他系上的同学向我说了一声。
道了声谢,我向厕所的方向跑去,但就在转角的的时候,我望见他站在厕所外的楼梯那,本来开心的要喊出名字的我,却在看到另一个身影时,整个人傻住。
他抱着一个女孩,他的唇就那麽刚刚好的贴在女孩唇上,两人紧抱在一起,像是一对恋人。
我应该冲上前的,但是想起那天他的怒火,我心里不断想着:「万一是为了演戏之类的怎麽办?」
但其实一个更清楚的声音在提醒我,只要我过去,这段我经营很久的恋情就会没了的,甘心失去他吗?不!我不甘心,我怎麽可以输给别人?
他一定是玩玩而已。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没多久他就会回来我身边的。
於是,我转身离开,做了第一个不知道该说傻还是蠢的决定。
没多久,他的确又回到我身边。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对他和我都好过点。
於是,从此我对於他在外的一切都不过问,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三年过去,他毕业了、我毕业了,我们相处的很好,几乎不吵架,感情依旧稳定。
他其实也知道我了解一切,就在出社会之後,他向我求婚之时。
「为什麽想娶我?」问着他,我看着那闪亮的戒子,开了口。
「因为,你懂得假装看不见。」一句话,戒子套进我手指里,因为一句,我会假装……看不见。
既然我们相处的那麽好,那麽我怎麽今天会在街上淋雨呢?
一切真正的爆发点,来自於我再也无法安静的当个哑巴,无法当个瞎子,无法假装再欺骗自己了。
今天,我从国外出差回来。
原本应该三天的旅程,我提前了一天回国。
我向来没有通知他来接我的习惯,看着机场墙上的钟,这时候他都还在加班,於是,就不告诉他我回国了。
如同芭乐连续剧里的情节,返家的我,望见家内是一片的灯火明亮、满地凌乱,心底已然隐约有谱,却还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就连看见了床上的女人,我也告诉自己没有那个女人。
但是,嘻笑的声音却戳破了我的自欺欺人,硬生生要我接受这事实。
「你们在干什麽?」这句话多问的,我自己很清楚,但是,我却无法说出其他的话。
他听到我的声音看向我,没有慌乱,只是一脸我打坏了他的约会一般,皱了皱眉,然後开口要我出去。
「你先出去。」
「我先出去?你要我出去哪?」一股来自於心底积压许久的气缓缓的上升。
「你知道的不是吗?」又皱了眉,像是厌恶我的不识相,却让我更加火大。
「我该知道什麽?知道我又该假装看不见了吗?」讽刺的说,我走向床铺,用着恶毒的眼光瞪着他。
「出去。」几乎是用命令句,他这样的说,用着极大的声音。
床上的女人一脸看好戏的脸,让我再也忍不住的一巴掌向那女人打过去。
「贱女人,你笑什麽?你这个勾引我老公的狐狸精!」我一巴掌又一巴掌的向那女人招呼过去,那女人连忙像只狼狈的小狗东闪西闪的。
就在我得意的看着她闪躲的时候,我的脸颊突然传来一阵火辣的感觉。
「你发什麽疯?!」他挡住了女人,恶狠狠的吼着我。
「你打我?你怎麽可以打我?!为了她打我!」我捂着脸颊,震惊的看着不曾打过我的他,脑海浮现了小时父亲打着母亲时的样子,我失声的喊叫着,然後打着他。
「你凭什麽打我?你怎麽可以打我?!」我拼命搥打着他,积压许久的怒气发作了起来。
「你干什麽啦!」他一个手用力一甩,我整个人跌倒在地︰「我凭什麽打你?就凭我是你老公!」
话声落下的同时,他又甩下一巴掌,然後拉扯起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摔过去。
我吃痛的望着他的脸,他的脸上充斥着满满的怒火。
「你合作点不就没事了?!你就是要找罪受!」一脚过来,他向我的背部踹了下去。
我闷哼了一声,然後看着他的脸,突然一瞬间,他的脸和小时父亲的脸相叠,我的脑海不断出现那个哭喊的母亲的脸,母亲的无奈和埋怨。
我也会那样吗?我会那样吗?不!我不要!
一股不知哪生出的力量,我站了起来,然後就在他想再打我的时候,我往他的跨下踢了下去,当他吃痛弯腰时,我一个抬腿向他的下巴撞击了,不断的拿着手上的皮包往他身上招呼下去,然後见他整个人倒在地呻吟,那女人尖叫起来的时候,我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耳边不断传来那女人的叫声,我在走出门的时候,回过头向她说了一句:「你要?这男人给你。」
然後,彻底离开,一切都离了开。
望着远方的路,我的脸上早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只知道腹部隐隐约约的发痛,直到越来越痛,整个人受不了的蹲在地上,然後,看着自己的双腿之间缓缓流出血水,红,红的让人害怕。
不知道哪辆车先停下的,不知道哪个人先说话的,蹲在地上的我,耳边不断传来许多问话……
「小姐,你没事吗?」
「小姐,你要去医院吗?」
「小姐……」
在最後痛到失去人事的时候,我的脑海又浮现那句,那时无忧的我听到的问话……
〝<fontface="标楷体">如果可以选择,你会爱上怎样的人?</font>〞
我想……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