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要不是音你出手相助,那些米可不知要搬上多久。」留翠儿一个人跟村长一同发落那些物资,德怡与音一同经过那小庙,只见虽然这庙似乎已稍稍清洗过,可原本铺上石子的地面还沾着不少泥痕,只怕是前些日子的水灾留下的痕迹吧。

「好说好说,我也稍稍活动活动筋骨,不然待在封家庄这些天,都快把我的骨头给养懒咧!」音笑得开心,要不是德怡顾忌她这贵客身分,她还真想把一些粗重的活儿都先给做做。

过了小庙,那风劲像是挣开枷锁似的,突然变强了,吹得两位姑娘衣袂轻飘,也落了个清爽舒畅,放眼便看见满地是田,依照南方的气候,若是春耕,夏季或可收成了,等到入秋又可再种些东西,年可两获,与北方那冷天气相比,莫怪南方物产富足。

只是现下田地给大水一淹,什麽也没了,还好封家伸出援手,不然这些人家还真不晓得该怎麽过;只见农家还是忙着整地翻土,把先前淹坏了的全给翻出来,空中漫出一股浓浓的土味儿,以及打从远方传来的阵阵草香。

德怡热络的牵起她的手,与她就待在田埂旁,「德怡,我有个问题要问。」方才她同那些村民说话,她可听清楚了,「那些人怎喊你『怡仙姑娘』?」,她倒好奇,虽说她看起来的确像是活脱脱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可这称呼着实奇怪啊。

「那是跟我大哥并称的。」德怡浅笑解释,牵她在一块大石头上落座,「咱们封家第十代『德』字辈,男子以我大哥封德琏为首,我则是女子排行之首,」说到这个,她掀了掀唇,那清灵脸容倒显得有些无奈,「上头长辈对咱们寄予厚望,族内重任委交给我们兄妹俩,底下的人以我俩为是瞻,因此就被外头的人并称『琏怡二仙』。」怡仙这个称号,也就由此得来。

「怡仙、怡仙……」音拍拍她的掌,「这名号还取得挺搭,德怡你长得那样好看,是也不枉怡仙这称号。」

「不敢当,音你过誉了。」给音这般称赞,饶是平日听惯他人赞扬的德怡,也显得有些腼腆,「唉,就连你也称赞我生的美……」像是想起了什麽,只见原本芳颊微嫣的她,柔唇不由得逸出轻叹来。

「怎麽了?」音搔搔头,怪哉,难道这世上还有人不喜欢别人说她美的吗?

「我的意思是,连与我一同为女子的你都赞我美,可有个人,偏是不把我放在心上。」德怡螓首微偏,状似哀怨,就是不让音瞧清她的表情。

「谁啊?」天底下哪个男人这麽没眼珠子?

「唉,这……」柳眉弯了弯,「我当音是自家人,说来,是也不觉得丢脸的。」她语调放得极柔极轻,而後悠悠启口,「德怡……德怡心底里欣赏明瀚大哥的紧。」此语一出,震得音发昏,耳朵霎时隆隆作响。

德怡握了握她的手,仍是哀怨语调,可唇角却是古怪浅扬,「正巧你是同他一块儿长大的,我想私底下,拜托音帮我一些事情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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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衣,穿过亮着油灯的回廊,明瀚踩着月色,方从庄外回来。

近日来几乎都是这样的,他与封世泽同进同出,日前官府跟封家决定合作,借重封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一同找出黑山寨的藏身之处,他也为这件事情忙着,常常弄至近三更才回来。

这个时候,音怕是也如往常一样睡了吧?思及这几天来似乎已经许久未能说上话,又想到离开京城前,答应司马任要好好照顾音,现下却是有些失职了。

可虽然如此,每天要绕回他的松鹤斋前,他还是会固定在音的湖心楼底下探个几眼,确定她该是熄灯就寝了才回去,虽然他是没能关心到她,但至少,他仍是将她放在心上。

今日似乎天气特好,月色皎洁,回廊上掌灯,眼力要是好些,四周的景色倒是看得还算清楚,湖心楼有个不小的前庭,透过月色灯火,似乎有个人影,正在那块空地上练武?

会不会是看错了?明瀚不由得加紧脚步趋上前。

挥动双斧,提气在那前庭舞起自家斧法的音,不知怎地,脚步竟有些不稳,那双颊红得发烫,芳唇微透酒气,见了搁在一旁的酒坛子,才知晓,原来她竟是喝了酒。

她的酒量奇佳,又爱喝酒,白日巡过那村之後,回来镇江城内,德怡便到自家经营的「德喜茶坊」内搬了两大坛酒给她,说是请她帮忙的谢礼。

先前在旅途上,怕她喝多了神智不清,明瀚便不给她喝,今日喝到这般陈年的状元红,香醇可口,平日的她,该是小心翼翼的摆在自个儿房内慢慢享用,可今日,却是张口狂饮,饮完便提斧练武,反倒像是为了发泄什麽。

她究竟答应了德怡什麽!双斧齐扬,满肚酒气轰地胀开,好个甘醇烈酒啊,她的脑子有些轻有些飘忽,可酒量太好,即使提起真气来,让酒意快速回肠入脑,可偏偏留下一丝神志,不醉就是不醉,已经喝乾一坛的她仍是无法醉倒。

面对那张美丽娇容的请求,那同样喜欢着明瀚的芳心鼓鼓,像是欲对德怡呐喊,却是连一个「不」字也说不出口……

张开唇儿,对准坛口,那琼浆顺着喉咙滑入肚内,不知是为了浇熄白日答应撮合德怡与明瀚的那些浑话,还是为了打消眼前不时浮现的那张绝色美颜。

转眼间另一坛也将告罄,酒液入喉,她眼带迷蒙,忽地手上最後一口酒被哪个不知名的人抢走,而後那人顿了顿,大声的朝她吼,「音,你这是做什麽?」

明瀚闻到那酒坛里的香气,不一会儿便认出此物从何而来,「德喜茶坊的状元红?你怎会有的!」她初来乍到,对封家全然不熟,是谁给她的状元红。

她唇瓣红灩灩,明瀚的声响在她脑中化成回音无数,可凭着一丝神志,她还是认清了眼前是谁,「大、大哥?」双眼有些朦胧的,瞧不清了,而後憨憨笑起,「你、你你回来啦……」她朝他走去,步履有些不稳的,一个颠踬,直接撞进他的胸膛。

他心急的接住她扑来的身子,手中酒坛砸在地上,伴随破裂声响的是那最後一口酒香,「是,我回来了,你醉了,我扶你进去休息。」他撑起她双臂,发现眼前人儿的身子竟烫得吓人,怕是体内真气流转,再加上酒意所致。

「我没醉……我、我还要继续练、练……」她靠在他身上,闻到他身上的气味,让她安心了些。

「练什麽练!都已经醉成这样了还练!」之前他不是百般告诫她不可饮酒的吗?「回去睡,等你明儿个醒了有你受的。」这ㄚ头,明早一醒,只怕饱嚐宿醉之苦了,明瀚摇摇头,扶着她进屋。

她力气虽大,可体态匀称,虽然现下醉了有些不好安抚,可凭他的力气,尚称有余,将她带入寝房,让她在床榻上坐下,「好好睡,明儿个大哥再煮醒酒汤给你喝。」他替她脱下鞋袜,扶她躺下,而後转身欲走时,身後一股强大力量突然将他拖上床榻。

「音ㄚ头!」他大吼,习武本能让他差点还手误伤了她啊!

「大哥别走……别走呵……」音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儿发烫,不停的在他背上磨蹭,「咱、我傻……」她打了个酒嗝,像是半梦半醒着,「不该把你让给德怡……」

原想挣脱开来的明瀚听她扯到德怡,眉心攒紧,「干德怡什麽事儿?」他覆上环在他腰际的那双素手,那双掌却收得更紧些。

「我喜爱大哥……不该把你出让的呵……」音攀到他身上,双手不停的在他身上游移,搅得他气息大乱,「音喜喜、欢大哥……」

轰得一声,她不经意的话语在他心湖底燃起一簇燎原之火来,很自然的回想起日前德怡给他的那句暗示——

「音姑娘也真当你是一般的大哥吗?」

正值回想之际,那张芳唇,带着酒气带点娇,竟吻上他的颊!随即在他身上乱亲一通,「我不让、不让……」娇憨的重覆着这几个字,全凭醉意驱使,在这副胸怀上恣意妄为。

明瀚再也不顾弄伤她的风险,一把甩开,惊愕的瞪着她,而後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湖心楼。

音仍是不知发生什麽事儿似的,两眼一闭,便这样醉倒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