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外头出现细微的脚步声,我迅速拍拍脸颊,让自己恢复元气後打开房门,对眼前的男子打起微笑:「时信早安。」
昨天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洗完澡让宇夜学长催着去睡觉大概是凌晨一点多的事,无奈凌晨四点就被梦靥吓醒。疲惫无所遁形,但我再也睡不着,只能静静躺在床上呆望天花板,直到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才缓慢坐起身子,为了避免吵到隔壁的时信,我还特地等到他有动静才出房门。
现在,中午十二点。
「嗯。」时信的态度依然冷漠无比。
是不是工作上发生什麽事?为什麽时信的态度从我昨天和宇夜学长有说有笑的回来後就变成这样了?
「时信……」我正想拉住时信,却被莫名其妙响起的铃声阻挠。左摸右摸,我掏出的手机萤幕黑压压一片,反倒是时信,他手上正拿着手机,接听。
等等!我记得宇夜学长说时信没有手机,那他现在手上拿的那个东西是什麽?
「嗯,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过去,谢谢。」他沉下脸来,异常严肃的答覆。
默默杵在一旁,我尽可能伸长耳朵想偷听谈话内容,却碍於身高差距什麽都听不见。只是,看时信的样子,好像发生什麽很严重的事情。
「时信,怎……」
「别说了,先和我到医院去,宇出车祸情况很严重,目前正在急救。」时信打断我的话,手一紧,我就这样被他拉着跑出家门。
这一刻,除了听见自己的脑袋轰然作响,其他的,我什麽都不知道了。
宇夜学长出车祸情况严重,目前还在急救,这怎麽可能……昨天、昨天我们明明有说有笑的去练习重机,他还依约到家时拨电话给我报平安,甚至我们聊到舍不得挂断,怎麽转眼间就听见这个噩耗?
宇夜学长,你不是说你已经有牵挂,不会再乱来了吗?那为何我今天就听到这个令人厌恶的消息?是消息错了,还是你的保证都是骗人的?
我呆呆地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待。
身体里不断有东西被抽离,整个人就快虚脱,最疼我的宇夜学长正在里面急救,生死未卜。
「韫槿,要相信宇不会有事的。」
了解完状况的时信回到我身边来,冷若冰霜的他已恢复原有的柔情,轻轻握住我的手,要我放心。可是,在面对宇夜学长生死交关的时刻,我已经感受不到时信任何的温柔。
无神地望着「手术中」那三个在绿色衬底下亮起的红字,咽喉像是被人掐住般难受,脑袋一晕,就快要无法呼吸。
我痛恨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无力,从小到大,我永远只有乾着急的份,没有一次例外。
让自己靠在椅背上,我艰涩的张口:「了解了吗?车祸发生的原因?」
「嗯。监视器有拍到,宇是为了救一个忽然冲到马路上的小妹妹才会急转弯,後方来车没有保持安全距离而以高速撞上,目前那辆车肇事逃逸,警方还在搜索中。」
以高速撞上……宇夜学长?
没有理由,眼泪就这样摔了下来。
颤抖闭上眼,脑海中尽是每一次学长带我出去玩、去吃饭的画面,跟他相处的时光,就是这麽欢乐幸福,然而我却忘了,上天总会忌妒太过幸福的我,每当幸福过後,就会降下一连串的惩处。
就是因为我的关系,学长现在才要在里头跟死神拔河。如果我不要成为他的牵挂,那现在躺在里面的人,就不会是那个最疼我的学长了,对吧?
是我害的……
宇夜学长会变成那样都是我害的……
「是我害的。」我愤恨握紧拳,全身不停发颤,难受的腥味在口中扩散开来,却没有打算停止出力的迹象。
「冷静一点,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时信从侧边抱住我,扳开我紧握的拳头,「宇被送到医院时还有意识,所以我们要相信他绝对不会有事。」
闻言,我猛地抓紧时信的手,「学长还有意识?」
「我有问急诊室的护士,又不是无法连络上家人,照理来说医护人员应该在第一时间打给伯父伯母而不是打给我吧?」
我点点头,这的确不合常理。
「他们说是宇在昏迷前要他们打给我的。」
我拧起眉,一脸不解。学长在昏迷前要医护人员打给时信?那他爸妈呢?
「那宇夜学长爸妈呢?」我好奇的抹掉眼泪继续追问。
时信轻轻把手放到我的头上,一脸无奈,「他们还在开会,赶不过来。」
这是什麽鬼理由啊?哪有父母听到自己的小孩出那麽严重的车祸还要先开完会,难道……等等,我懂了。
忽然之间,我茅塞顿开。
『我在他们心中根本什麽都不是。』
『但如果我出事了也无妨,反正他们不会对我有任何一丁点的担心。』
学长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不是他爸妈?因为两人忙於事业总是忽略他,在得不到同年龄孩子应有的家庭关爱下,才会用这种方式想引起注意,最後灰心。
『想说送你回家前先带你去吃晚餐呀,每天都一个人吃饭,无聊死了。』
刚认识宇夜学长时,他的确是说出这种话吧……难怪他总是一个人吃饭,还说他喜欢在外面遛哒。
外表开朗孩子气的宇夜学长,其实内心承受的寂寞远远超过我的想像。
时信担忧的吻我的头发,轻声道:「韫槿?你还好吗?」
「嗯。」
如果、如果真是我所臆测的那样,那宇夜学长的心,我大概能了解了。
时信抱着我,静静坐在一隅,喧嚷吵杂的急诊室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唯有分针、秒针的声音被逐渐放大。
宇夜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