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叮咚、叮咚、叮咚!

敲门声同时伴随着门铃声,光这种气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讨债公司上门了。

我悠悠的从舒适的电脑椅中起身,自从存钱买了这椅子,我窝在家的时光变得更幸福了。

听着这噪音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为了怕被邻居投诉,我还是加快了脚步打开门。

傅妍依一脸不爽的瞪着我,然後不等我邀请她就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我就知道你这女人放假又待在家里等枯委。」

「不是叫你要来吵我下午再来吗?现在才十一点欸。」我无奈的说,自从去年她搬到我家楼上之後,她每个月都会问我的放假日,并且相当准时的打扰我的悠哉。

她忙着将那些食材塞进冰箱,还有几盒她固定会做的小菜等等,如果跟别人说她是我妈也不为过。

拥有一身标准贤妻技能的她,个性却相当火爆,没事就容易歇斯底里、大吼大叫,她老说我矛盾,想来果然物以类聚。

跟她认识是在高中时代,而且还是不打不相识。

那时班上有个自然卷相当严重的女生,单纯因为头发很澎的关系就经常被欺负,平常一些小动作我都看在眼里,可是天生不喜欢招惹麻烦的我,并没有当那个正义使者,出手相救。

毕竟,我救得了一次,却无法永远都当她的贴身保镳,有时候,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面对跟挺过的。那是她的人生,不是我的。

有一次放学,我又看见那女生被一群像太妹一样的人给带走,她们抓着她转入旁边的小巷,当我经过的时候,看见她们有人拿出了小刀在威胁那女生,大声的嚷嚷着,谁叫她瞪她们,要她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不能给你们,对你们来说这只是几十块,但对我们家来说,这些钱得来很不易!」第一次,我看见原来平常唯唯诺诺的人,也会有坚强的时候。而且她这句话刺痛了我,让我想起辛苦一个人养着我的人,那瘦弱的背影在那一刻重叠。

我才准备要踏出脚步去救她,却被傅妍依抢先一步,她撞开直接冲向那群太妹,一点也不害怕她们拿着刀,竟然用空手道三两下就把她们解决。

解决之後,她立刻走过来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看别人身陷困境很好玩吗?不想帮忙还不如不要停下看热闹!」

我没有解释,对我来说解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懂我的人就懂,不懂的人浪费再多口水也是枉然。

想不到她没想放过我,用力按住我的肩膀,「想讲什麽就讲啊!不要摆出那种好像别人误会你很委屈、全世界都不懂你的表情。」

奶奶常说,我这种有话不讲的个性很容易吃亏,会不容易找到一个知心朋友。她说不容易,不代表不会,因为此刻不就出现了一个,跟我的频率相同的朋友了吗?

稍微回想完初识的过去,心情很好。

我一边躺在小客厅跟她闲聊,然後像个等主人放饭的猫,虽然期待却不轻易表露出来。

「所以後来呢?」

「什麽後来?」

「你那天不是说你下载了一个交友APP?」

「喔,那个啊……」我有点心虚的交代完後续,果然就看见一个母夜叉拿着刀子瞪着我。

「你现在这样很适合去演惊悚片。」

「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当被杀的主角?」她咬牙切齿的说,「你看看你现在到底要怎麽办啊!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仙女喔,整天在说哪个对象聊不来,谁又没心跳的感觉什麽的,真的遇到一个对的,你又在那边打死他干嘛啦!我气死了!」

我默默的看着她发火,好像内容与我无关一样的淡定。

「哈罗,还在吗?请问现在是怎样?我又在跟墙壁说话了是吗?」

「我有在听,只是,就是这样了。」

「那是哪样?很明显的那个人绝对就是你的真命了,你今天晚上立马去跟他说昨天你喝醉了乱说的,你要说你非常想要跟他进一步!对了,得先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跟结婚了没,知道吗?」

我叹口气,走到旁边帮她把菜铲进盘子,免得都要焦了。她啊,这人老是这样,面对每件事、每个人甚至每一句话都很认真,虽然她讲话也很幽默,但她经常无法分辨玩笑话或是敷衍的话。

「妍依,我就是不想那麽急,如果这个人真的有那个缘分的话,终究会留下来的。」

「你不要年纪轻轻就说话跟老人一样好不好?」

「小姐,你还真以为自己昨天才十八岁啊?我们都二十八了。」

「二十八就要悲伤的话,那三十八、四十八的女人怎麽办?」

「那就对了,照你这麽说我根本不用急,不然三十八、四十八的女人怎麽办?」我反将一军的看着她笑,说真的,跟她这样对每件事都很认真的人当朋友很幸福,至少,不管世界再怎麽变,只有她依然那麽真,不会被这个世界给污染变成了也会说场面话的人。

「那些女人你不用担心,因为她们都结婚了。你看林心如跟舒淇不也是?」

「单,错了吗?」

「单身没有错,只是,人,生来就是在寻找另一半的不是吗?」

「这逻辑我不懂,好像在这城市里单身的人都错了一样。」

她装好饭放到我面前,「那你又为什麽要一直单身?那个张在宇你就那麽喜欢、那麽难忘?」她这有话直说的个性,经常让我倒吸一口气,若不是我真的不难过了,现在听到恐怕胸口又要中一刀。

「我只是,单的太久了,觉得如果这辈子就这麽一个人到老,好像也没什麽不好。」

没有不好,是真的。

我可以一个人把自己活得很好,从小就习惯独立的我,这些年我也这麽过来了,甚至还在去年经历了一场手术,也这麽熬过来。生老病死不就那麽一回事,如果找个伴是为了预防生病没人照顾,那为什麽不请个看护就好了?

这就跟很多男人娶老婆都拿着菲佣的标准在看一样,如果老婆娶回家用意在这,那麽结婚只是一张终生奴隶契约罢了。

「你这样我很担心你会不会有一天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这你就想太多了,有你这样全方位的朋友在,你八成会直接把我家的门踹了就冲进来救我吧。」

看她又被我讲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就想笑。

喧闹的一场午餐结束後,还没多闲聊几句,她就被主任紧急叫回百货公司支援新人,明明是休假,她本该不必接受这种要求的,但她为了争一口气,拼了命的想要证明高中毕业也是能升主管,所以老是接受这种无理要求。

她在彩妆柜一待就是八年,业绩几乎月月第一,又会带人,考了好几次主管考试总是被刷掉,却每次都不甘心的一考再考。

有时候,光是从旁边看着她这麽拼命的活着,就会很有勇气。

我捧着咖啡缩在客厅的懒人椅里,几分钟前还吵闹的屋子,在她离开後又回到原本的安静,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现在的你,又是如何呢?也是这样单着,还是……跟哪个女孩一起笑着呢?」

我是真的,对张在宇不在乎了,但我愈是这样保持着单身,就依然会有人将我跟他连在一起。

因为曾经的我们,都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分开。

『喝一口?』张在宇拿着刚泡好的美式咖啡凑过来。

『我讨厌苦。』

『是吗?』他迳自喝了一口,然後就用他一贯的霸道方式,直接用吻将那曾经我最讨厌的黑咖啡送入口中。

『你为什麽又不接电话也不回家?』

『我没听到。』又跟朋友去夜店玩的我,不耐烦的说。

『怎样?又去夜店认识了哪个新男人了吗?』他说着,粗鲁的把客厅桌上的东西全摔到地上!

我冷冷的看着,没有露出害怕,我这种旁观者的姿态,总是能让他更加愤怒,他拼命的把东西往我的方向砸,虽然都刻意闪过没打到我,但家里的东西又坏了,又要重买了。

当我想着这种跟当下无关的事时,他已经冲过来用力掐着我的肩膀,『我真的很讨厌老是打电话找不到你的感觉。』

『我也很讨厌你每次都把外面那套暴力拿到我面前的感觉。』

简单一句话就刺伤他,让他像只发狂的野兽咆哮到耳膜都觉得痛。

我深吸口气,以前跟张在宇那种爱到深刻、爱到让两个人都很痛苦也分不开的回忆,还是会像这样,不时的窜上来。而窜上来的同时,当时的那些情绪,也还是会有一些残影,干扰着此刻。

「我想,除了已经习惯一个人以外,我还失去了那种,再爱一次的力气。」我喃喃自语着,配着早就习惯的黑咖啡。

是力气,不是勇气。

那种要再重来一遍的感觉,令人无力。我就像那个过了太久安逸日子的平民,早就失去那种,再次拿起战意冲锋陷阵的力气。

所以,只能成为一个,未战先输的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