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最後一科,交了考卷之後,我们的暑假就开始了。

大概二十分钟前,我们还坐在教室里面跟该死的申论题对战;现在,我们五个窝在学校旁边的那间麦当劳里,由可乐和别校音乐系的女生敲定上阳明山联谊兼夜游的日期。

我好奇地问可乐怎麽会知道音乐系女生的电话?他说他妹就是音乐系的。

可乐的妹妹我见过,跟可乐只差一岁而已,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小学六年级,一副恰北北的样子,可乐没说那是他妹的话,我还会以为其实那是他弟。而且每次去可乐家都会看到可乐被他妹大呼小叫的,我家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呃,好吧,在国中的时候不会有这种情况,国中的时候我跟我哥感情还满好的,是我高中之後才变差的,不过我们感情差是他要我干嘛,我都不理他那种。

反正,到现在我还是很难想像可乐他妹会去念音乐系,气质根本不搭嘛!不过说真的,有妹妹,资源就丰富了。瞧可乐讲电话讲得那麽HIGH的样子就知道。我也听他说过,他妹班上一堆正妹,照片他也都看过了。

一讲完电话,可乐就指着我的鼻子,叫我一定要参加。

「没兴趣,不去行不行?」我皱起眉头问。很清楚可乐他们办联谊为的目的就是要把妹,我对把妹兴趣缺缺,去也没啥意思……

「不行!」可乐跟阿豆他们两个很有默契地一个鼻子出气。

「看你当了一年宅男,可乐和阿豆也是为你好啦。」

「靠北喔,谁是宅男?」我不满地反驳痞子。

痞子则是咬了一口大麦克,接着说:「哪像我,现在不快趁机会玩一玩,等到七月中就没时间玩了。」痞子不太开心地啧一声,开始抱怨他没事干嘛答应阿翔帮什麽鸟忙?

「你可以拒绝啊。」可乐喝了口可乐,挑了挑眉。

听可乐这麽一说,痞子才停下手边的动作,嘴角沾了不少汉堡的美乃滋。

「你不讲我都忘了……不过都答应了,没差。」他耸耸肩。

「不过,不怕她们全看上小风和痞子?」哑巴边喀薯条边说。

还真难得看他一口气说这麽多话,而且好像还是在拐着弯说我好话嘛?

然後他就看着我,补了一句:「小风可以激发她们的母性。」

「靠!」我就知道他是吃错药了才会说我好话,果然是想趁机损我!

所以我就吃他的薯条报复他,没想到他居然伸手抢我的鸡块!

「欸,小风、哑巴,你们两个很幼稚耶,都几岁了?」痞子一边喝他的可乐,一脸我们两个都没救了的表情,摇摇头,「不过哑巴也说得很有可能啦!」他扬了扬嘴角,不用多说也知道他又要自恋了。

「怎麽可能,好歹我们也长得一表人才,妹看不上我们是她们的损失。」可乐用鼻子哼了口气表示对痞子的发言不予置评。

「我们还很有内涵!」阿豆补腔。

「剖开才看得到啊。」我说,打了个呵欠十足欠打,所以阿豆和可乐就一人一掌往我脑袋招呼过来,啪!啪!两声,痛死了……

「总之,人都约好了,下星期六晚上八点阳明山夜冲!」收回刚刚巴了我之後,还偷揉我的头发好几下的手,想起下星期的联谊事宜全都准备完成的可乐,也不管麦当劳里还有一堆人,直接大喊。

「……丢人现眼。」哑巴终於开始拿起他的汉堡准备开工,真难得他今天话那麽多。

「等下!哑巴你刚刚抢我鸡块,汉堡还我咬一口。」夺鸡之仇,不可不报。

我没等他答应,直接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汉堡。

「靠北哟,你是饿死鬼投胎啊?」可乐皱着一张脸看我。

「有意见喔?不然你的炸鸡贡献出来啊。」我直接朝可乐伸手,他马上把他的炸鸡藏起来。痞子则是在旁边啧了好几声,咬着可乐的吸管--这边是说能喝的那个,不是不让我吃炸鸡的可乐。

总之,星期六的预定行程大概是这样的--

大家(包括音乐系的女孩子)先到阳明山大学旁边的超商集合,再到超商买一些上山要吃的零食之後直冲山顶,先是看一看夜景啦,再来就是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可以说是心灵交流时刻,讲更白一点就是,看上哪个女孩子,趁现在出手就对啦!)。

上山和下山都会抽一次钥匙,所以我们这边五个男的都得骑自己的摩托车上山,起点跟终点都在同一间超商,所以如果女孩子也是自己骑车来的话,车子就得先停在这里。

我跟痞子站在超商店门口,两手各提着一袋装满零食饮料的塑胶袋,有一句没一句地在猜等下会出现什麽样的女孩子。

等到那些音乐系的女孩子们陆续出现和可乐相认的时候,我总觉得我能感受到那间超商工读生的怨恨。

我相信痞子一定也感觉到了工读生的怨念,只是他现在依然好整以暇地跟刚从超商走出来的女孩子聊得很开心,摆明在炫耀。

哑巴比预定的时间还晚了十几分钟才到,他说他的野狼路上出问题,在车行耗了点时间。

等到後来,我跟痞子的手都酸了,我们不约而同地把食物放在地上让手休息。

女孩子还是没到齐,时间也比当初约定的时间还晚了半个小时,另一边的可乐跟音乐系的女孩子……姑且称为少女A好了,少女A一直在打手机。

而旁边的两个女孩子则是闲闲没事地抬杠,不时看着我跟痞子这里再窃窃私语。

跟其中一个女孩子对上了眼,我下意识地笑了笑,痞子随即吹了声口哨。

哑巴倒是自顾自地蹲下身,开始检查我跟痞子刚刚买的东西,四大袋的塑胶袋都被他翻过了一遍後,他才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毛,没再说什麽。

通常他这样是表示他很满意我跟痞子没有乱买东西。

特别是酒。

「摔断腿过,我才不想再摔一次。」痞子一脸厌恶地说,他继续强调去年摔车的时候,他可以拿自己的命作担保--他绝对没喝酒。这点大家都知道,也没人说他喝酒,而是那天天色太暗才会不小心摔进沟里,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强调。

痞子很坚持他的骑车哲学就是耍帅归耍帅,当有人坐在你摩托车後座的时候,就表示现在对方的命在你的操控下,自己骑快车想死就算了,别让後座的人跟着当陪葬--

「而且小风没酒量。」痞子说到一半,哑巴突然冒出这句。

干嘛突然针对我?不会喝酒又错了喔?我狠狠地瞪了哑巴一眼,不过被他彻底无视。心里不爽归不爽,他的反应这样我也习惯了。

被连损了三年,要不习惯也很困难。而且他就是嘴巴贱贱的而已,其实人很好。

我们大概又等了十分钟左右,可乐和阿豆才带着已经到的四个女孩子走过来。少女A一脸抱歉地告诉可乐,刚才她已经试图联络她的朋友,但她家里临时有事出不了门。

「没关系、没关系,有损失的也是我们少认识了一个正妹而已啦!」阿豆手里拿着自己和可乐的摩托车钥匙,磨刀霍霍向猪羊地走向我们,我们三个也有默契地交出自己的钥匙。

接下来,可乐向女孩子介绍我们,长得最痞的那个叫痞子,一脸酷酷不讲话的是哑巴,这个看起来呆呆的是小风,就只是个小风。

靠!这啥鸟介绍?大概是可乐的白痴介绍词戳到她们的笑点,她们一个一个笑了起来,拍着可乐的背说他怎麽那麽幽默?啊靠、是幽默在哪了啊?

「我是橘子。」少女A道,接着她又说她跟可乐的妹妹是同班同学--也就是把同学推向火坑(我看了可乐跟阿豆一眼)的凶手。

她接着告诉我们站在她旁边个子最小的是草莓,然後是柳丁跟苹果。

靠,是水果拚盘吗?夏天是到了,该多吃点水果了。

不过好像没有半个的产季是夏天?

当那些女孩子知道要抽钥匙坐车的时候,橘子第一个大笑出来说这真的很老梗。

我也觉得很老梗,可是可乐他们硬要玩也没办法啊--我这麽附和橘子,然後被可乐巴脑袋叫我别在那里窝里反,小心他把我归类在少女组。

「什麽少女组?」我不解地问可乐,可乐只白了我一眼,没搭理我的问题。

虽然女生们嫌抽钥匙是老梗中的老梗,却还是很兴奋地从阿豆的手中抽出钥匙。我的车钥匙最後的归宿是橘子,草莓抽到了阿豆,柳丁混一混变成柳丁可乐,苹果凑了哑巴,痞子落单。

我们四人有志一同地用怜悯的眼神望向孤单的痞子,他耸了耸肩,看似不以为意。不过我看那八成只是他在装装样子,他心里一定干得要命。

橘子走向我的时候,我不经意地瞄了哑巴那边一眼。苹果正害羞地跟哑巴自我介绍,哑巴还是那副不说话的模样,只点点头,伸手将安全帽递给苹果之後,一句话也没讲,直接跨上他那台野狼发动车子。我突然庆幸,好在苹果不是叫黄莲。

出发前,可乐还一脸羡慕地说哑巴骑野狼要占便宜很方便,结果被痞子亏了一句:「不会骑档车就认命啦!」

也是,先前我曾经教哑巴教我骑他那台档车,真的有难度,我练了好久还是搞不懂要怎麽换档,後来哑巴说了一句朽木不可雕,就放弃教我了。

我们发车的顺序是由可乐和柳丁带头,再来是草莓跟阿豆,我和橘子,哑子跟苹果,垫後的则是落单的痞子。我怀疑这会不会造成痞子的不满,没女生抽到他的钥匙也就算了,还被丢在後面被迫看我们载着女孩子逍遥。

出发後,沿着弯曲的山路,不时还得闪过突然从对向出现的车辆,我们五台车尽量保持着固定的安全距离。出发之前,痞子也警告过我们骑车要小心一点,所以我们的时速都大约保持在四十到五十公里之间,这样爬山路还真够没力的。

一路上,为了避免两个人都太无聊,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橘子聊一些学校的事啊、电视节目、喜欢的运动、玩过的游戏,才发现我们两个很谈得来。原本橘子还有些客气地抓住车尾巴的杆子,不过为了要在顺风中听清楚我说的话,这时她整个人直接贴在我背上,手也很自然地搂着我的腰。

「小风,你手脚好快喔。」

阿豆停好车後,提着刚刚平均分配在各台车上的零食走过来,其他女孩子也过来将橘子拉到一边。

「啊?什麽手脚快不快?」我不解地看着阿豆,可乐也过来了,用肩膀顶着我的肩膀,叫我不要再装,又用眼神示意地瞄向笑成一团的那些女孩子。

「看来这年头的女孩子都喜欢你这种的嘛。」痞子搭着我另一边的肩膀,还伸手挑起我的下巴,把我的头东转西转的,好像在看西瓜一样,「一副看起来没啥威胁性,活像小动物一样,哑巴真的没讲错,你真的会激发女孩子的母性。」他连啧了好几声,我想也不想地拍掉他的手,没好气地告诉他们,我只是和橘子约好下次有机会一起玩PS3而已啊!

听完我的话,可乐立刻说:「靠!这麽快就要进家门了,小风你真的黑矸仔装豆油,看不出来喔……」

「看你老木啦!满脑子乱想。」

「啧啧啧,再装下去就不像了啦,我跟你讲,追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

「去你妈的咧!」我一手一个把可乐跟痞子死要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拍掉,虽然痞子讲的话让我很想揍他,不过他干嘛话讲到一半就不继续讲下去?这时我才发现我背後有点冷。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山上的气温就是比较凉,不过现在是夏天耶……

回头一看,只看见哑巴站在我们背後,微微皱着眉地看着我们。

大概是因为我不给缠,所以痞子就把目标转移到哑巴身上--「哑巴我跟你说、小风那家伙的手脚超快的啦!」

「快你妈啦!你不要给我乱讲一些有的没有的!」我连忙大叫打断痞子的话,耳边突然听见那边那些女孩子大笑的声音,用眼角余光瞥了那方向一眼,还好死不死跟橘子对上视线。

靠!有没有这麽巧的?

结果可乐他们还是很开心地继续闹我,这群死没良心的。

「干!你们听不懂人话啊!」

气得忍无可忍,我从手里的塑胶袋里拿出一包可乐果往他们三个人丢过去,阿豆还一直说如果真的没什麽的话,我干嘛一直不好意思?可乐立刻接腔:这就叫做越描越黑。

「不是身上有屎就是心里有鬼!」

就在我们四个闹得正开心的时候,哑巴默默地提了一袋被遗忘在地上的塑胶袋,静静地走到一旁的草地那里去。

「哑巴吃错药了喔?」我挡住可乐伸过来想抓我头发的手,而痞子的手正扣着可乐的脖子,阿豆在旁边叫痞子别太超过,不然会出人命。

「天晓得。」痞子松开手之後耸了耸肩,拉了拉因为刚刚玩得太过火而乱掉的衣服,将话题的目标放在阿豆身上,「我说阿豆啊,刚刚你和那个草莓好像很合得来嘛?」

痞子的脸上露出一脸很痞的表情,阿豆马上被逗得红了半张脸,眼神开始游移地说哪有那种事情;可乐立刻煞有其事地牵着我的手,哭着说:「孩子的妈,咱们儿子终於遇到他人生中的另一半了。」我好气又好笑地干了他一个拐子。

「靠北,人是你生的,我好歹也是孩子的爸吧?」

「干,我才不要被比我矮的矮子捅菊花。」可乐一脸厌恶地看着我。

我踹了他一脚之後,就跑去关心哑巴到底怎麽了。

不过我大概猜得到,这应该因为他不太喜欢这种场面,从以前到现在都一样。我是跟他说过如果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因为可乐一直卢就答应,可是他好像都当作没听到我说什麽一样,那也就随他了。

只是这样真的有点扫兴,毕竟大家都想玩得开开心心,他却在这里搞自闭。

走过去後,我直接坐在他旁边,戳了戳他的手。

「干嘛一个人躲在这里搞自闭?」後面的那几个人很吵,吵到好像那四个女生根本就是来看他们演话剧一样。

不过橘子应该算是个很主动的女生,在可乐他们闹到一半之後,跟着柳丁一起走向可乐他们(这时我想着她们不愧是同属於柑橘类的,感情真好)。

他们说了什麽我没特别去注意,只觉得哑巴挑的这地方还真不错,可以很清楚看到山下的风景。也因为这里的地势够高,差不多可以俯视整个台北盆地了,所以晚上来这里看夜景的人真的不少,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好几团,所以吵的也不只有我们而已。

「本来就不太想来。」看吧,我就知道。哑巴看了我一眼,低头继续喝他的饮料。

「喔哟,放假出来玩就玩得轻松一点也比较开心啊。」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哑巴就顺着我的动作向前倾了倾身体之後,又坐直了。

後面痞子跟可乐吼着问我们两个没事搞什麽自闭,可乐又咬着不知道哪弄来的手帕,说我居然当着他的面跟其他男人乱来,要他跟孩子(阿豆)怎麽办--还很认真地抱着阿豆开始装哭,阿豆很困难地开始求救说他快没办法呼吸了。

「最好阿豆是我生的啦!」我回头朝着可乐大声反驳,没注意到哑巴其实一直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