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戎狄行，不行 — 參拾話
离开戎族部落後，怀恒在部下的劝说下答应返回狄族。
察觉身旁的人脸色极差，芙姚在上毡车前接收到杜琵不断使眼色的暗示，於是凑到怀恒身边问道：「难道你不想回狄族吗？」
怀恒拉住正在玩弄他那头银发的小手，琥珀色的双眸中的冷冽被宠溺取而代之。
「回去後会有很多事要处理。」
闻言芙姚眨了眨眼，「那更该回去呀！你是太师，这是你的责任。」
看着面前的人一脸无辜的样子，怀恒轻叹了口气。见他难掩失落的模样，芙姚挑起眉，难道她说错话了吗？
这时毡车忽然一个颠簸，芙姚惊呼一声往前跌入他怀里。
「太师，你们没事吧？」
外头传来杜琵的声音，芙姚正想开口应答，头顶便先传来怀恒的嗓音。
「没事。」
毡车又继续前行，芙姚意识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怀恒身上，脸颊一红。想撑起身子可腰上的大手像是与她唱反调，压得又严又实。
「怀恒，你……」
抬起头的同时唇瓣被一堵温热封住，芙姚瞠大眼看着放大的俊颜。
直到这吻结束时，芙姚紧抓着他胸前的布料，红着脸喘气。
「别这麽看我。」
怀恒双眼瞬间变得幽深，芙姚见状立刻别开脸不再看他。
「芙姚。」对上她惊讶的双眼和红扑扑的脸蛋，怀恒轻皱起眉：「为什麽你就没想过，回去後我着手事务繁忙，就没人陪你了呢？」
他既是一族太师，回去必须担起斤恒留下的烂摊子、辅佐下一任可汗，甚至还有无法预料的权位之争。
以往太师之位在他眼底，不过是保命的权宜之计，如今他有了想守护的人，自然更不想淌这块浑水。
芙姚看着眼前的男人，回想初见时他眼中的冷漠，但现在这双眼却充满对她的情意。
可怀恒担忧的她又何尝不曾想过？
伸手握住他微凉的大手，芙姚把他贴在自己的颊上。
「不论你是谁、身在何处，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安身之所。」
身於乱世中，历经颠沛流离的日子，或许满门抄斩的画面已是她一辈子都逃脱不了的梦魇。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旧会坦然去恨，不过好在她遇上怀恒，让她有勇敢去爱的机会。
感觉掌中的大手回握住自己，芙姚还没会意过来就被他一揽入怀。
「我这辈子最庆幸，就是遇见你。」
头顶传来他低低的嗓音，芙姚抬起手来回拥。与他携手前往未知的未来，光是这样的想法，就让她心充满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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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白狄族部落。
严冬已逝，部落居民纷纷敲开圈栅上的木桩，牵着牛羊往草原而去。
迎来春季的部落，人人脸上挂着笑容。当年小可汗叛乱，他们以为白狄会就此陷入内斗，後头还有虎视眈眈的赤狄族，居民们人心惶惶，直到太师领队归来。
斤恒带走的人几乎都在战争中牺牲了，怀恒耐心说服部落中剩余的统领。
当时的白狄已是穷途末路，若还有人仍有起反之心，白狄必定撑不过三个月寒冬，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被异族吞食殆尽。
於是怀恒给了统领一个约定，大可汗的继位者尚年幼，与其陷入自家人内斗的情况，不如在春季来临时举办一场竞赛。
而且不光是统领们能参加，任何狄族人都可以参与这场竞赛，一比之下谁胜谁就是这部落的主人。
当时芙姚听到这个想法时，不禁皱起眉头。
「这样选出大可汗，你就不怕出来的人是位暴君吗？」他们还和乌氏大王有过约定，五年内不得侵犯戎族呢！
「斤恒说过在这片草原上，力量才是决定一切。」怀恒对上她恼怒的眼神後，赶忙笑道：「当然你的说法我也认同，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确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至於下一任大可汗是不是位暴君，你等等看就知道了。」
芙姚听了他的话虽然不安，但看着怀恒平静的神情她也只好相信他了。
依照白狄的传统，竞赛比的是摔跤、赛马、射箭，这是一场她从未见过、热闹非凡的草原盛事。
看身旁的人双眼闪闪发亮，怀恒轻咳一声，才把某人的注意力从不远处拉弓的男人身上拉回来。
「若想学，往後本师教你。」
芙姚这才想起来身边这男人就是射箭好手，於是用力地点点头。「教我、教我，我想学！」
揉揉她额前的细发，在春暖的阳光下怀恒眼底沁满笑意。
在竞赛结束後的晚上，成为新任大可汗的却出乎意料是一名少年。纵使统领们再不服，可这名少年却时技压众人，凭一己之力夺得第一。
「翟姬拜见太师。」
看着眼前眉目飞扬的少年，怀恒听见他的姓氏，微微挑起眉：「你是鲜虞人？」
少年用力点头，随即疑惑地看着怀恒问道：「太师，打赢了真的能当可汗吗？」
让跟随在旁的芙姚见了忍不住笑开来，怪不得怀恒要她看着，她记得鲜虞人虽然早年被纳入白狄之下，但也算是望族。
「是。」怀恒朝他行了礼，身後的狄人们也纷纷照做行礼。
芙姚眼尖看到，怀恒在少年耳边说了几句话，少年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慌张立刻变得严肃。
当天晚上，当芙姚问起这位少年时，怀恒难得没有脸覆寒霜。
「在前往戎族前，我常看这孩子躲在旁策马练箭。」
闻言芙姚皱起眉头：「你早就知道他会赢吗？」
怀恒摇摇头，「骁勇善战的狄人全被斤恒带走了，如今剩下的不过是长年在此游手好闲的统领，依他们漫不经心的德行，没一个能当大可汗。」
所以他才会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参与，芙姚点了点头，可又再度皱眉问道：「新任可汗年纪这麽小，如果部落里有人起了二心，那不就……」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前些日子我捎信给乌氏大王，若狄族部落有异状，本师会及时秉告他，让他们早在赤狄来前，先收了这座部落。」
芙姚惊愕地看着眼前笑得像狐狸的怀恒，这不是把部落拱手让人了吗？
「你把这件事，跟那孩子说了吧？」
没想到被她看见了，怀恒也不瞒她，轻轻点了头。少年若想坐稳大可汗的位置，就必须遵守和戎族的约定。
对上芙姚钦佩的目光，怀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本师在这的责任告一段落，接下来该负的责任……」
被他拉入怀里，芙姚一抬头就被他堵住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两人呼吸杂乱时，她听见他轻轻在耳边说道：「待明年春暖时就离开吧。」
「我们去哪？」
怀恒不答，再度低头吻住她。芙姚抬手环住他的颈项，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
草原辽阔，不论去何处她都愿与他携手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