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彦又吸了一口菸,把菸扔进菸灰缸里,那时自己几岁?七岁对吧,是七岁那年吧,之所以记得那麽清晰,是因为李诚彦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件在院子里引起过轰动的事情。

是什麽呢?对。吴冠谦妈妈死了。

他妈妈到死都爱漂亮,那是一个清秋的傍晚。吴冠谦妈妈用半生的积蓄购得一件镶满水晶和钻石的连衣裙,然後束起长长的金色卷发,踩着鞋柜里最贵的,自然也是最新的那双堪比恨天高的高跟长筒鞋优雅的坐在院子外面的秋千上,路过的人一定都舍得花回头的时间细致的观察这难得的美人。

他们是对的,因为不看的话,就再也没的看了。

等到所有的照明灯都暗下来,月光朦胧的时候,吴冠谦妈妈平静的吞下一大把安眠药。

常年一个人睡的吴冠谦已经入睡了,被院子里其他大人小孩们的七嘴八舌吵醒了,他爬起来拉开房门,李诚彦清晰的看到吴冠谦乾净的眼睛里充满疑惑的眼神,所有噪音瞬间停了下来,有谁家的老奶奶叹了口气,叹息声被风吹的很长,很长。

吴冠谦被大家带到秋千旁边,他还没缓过神来,所以他在拼命的揉眼睛,在旁人看来就是孩子满脸的不相信,所有人都不敢讲话,吴冠谦这回清醒了,他见到美美的,他那永远沉睡的妈妈了。

他站在秋千前许久不说一句话,李诚彦和王逸洋挤在人群的最後,他不知道那时吴冠谦是怎样的表情。

夜晚好安静。以至於吴冠谦接下来那句话不偏不移的砸进每个人耳里。

「早就知道会这样……」

七岁的少年上前托起母亲冰冷的身体往家里走,他一直低着头,用力的,使劲的,拉扯着他美丽的母亲。

大家都不敢说话,面面相觑的样子显得很尴尬,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凝视这个瘦弱而倔强的孩子的背影,然後把一切想说的通通带回家里。

「这孩子怎麽这麽冷血?亲妈唉……」

「是不是脑子不好……唉呀我说真的,平时就……」

「死了可惜啊,是个美人呀……」

「死了最好了,省得你心都蹦她哪儿去……」

李诚彦知道吴冠谦一家,也就是吴冠谦和他妈妈,平时从不像大家那样生活,他妈妈几乎晚上从来不在家,吴冠谦平时独来独往,也没有朋友,从外面回来也一句话不讲只奔屋里,好像他房门一关就与世隔绝的样子。

李诚彦和院子里其他几个小孩的关系也不错,但只有王逸洋玩的来,王逸洋要是被他妈揪着去帮忙腌白菜了,李诚彦就从头到脚都觉得孤单。

吴冠谦,不会孤单吗?

吴冠谦,是用钢铁做的吗?

李诚彦一晚上认真的思考了这两个问题,答案是无解,因为他一点都不了解吴冠谦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