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一到,我和冉青云准时离开医院。

冷清的道路上,几乎没有人烟。

我心不在焉地走着,一面稍稍拉紧身上的黑色束腰外套,一面想着程育豪说的话。

似乎…真的是我太执着了。

讨厌他们,彷佛是入骨了,但我是真心讨厌他们的吗?仔细回想起来,他们对我也是养育有加……仅此而已。

他们造成的心理压力,却是千千万万倍。

我仰望已暗的天空,扪心自问:「他们会想我吗?」

最终,我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对他们来说,他们要的只有韦映曦,不是吗?很可惜的,我不是她。

我是她那不成材的妹妹,韦映晨。

曾经,我的梦想是得到他们的首肯,为此努力很久。我从自己最喜欢、最擅长的美术下手,拿到了全国第一。

当我开开心心的抱着奖状和作品给他们时,妈妈的一句话把我打进深渊:「画这个有什麽用?有时间画画,不会去读书吗?」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只希望我好好读书。

然而,当我真正用功读书、每天都读到凌晨一两点才睡觉,终於考上班排第一名时,他们只说:「才校排第七而已?以前映曦都考第一名。你,还不够认真。」

他们说,我还不够认真。

这句话彻彻底底地敲醒我,原来我再怎麽努力都没有用。

只有胜过过去的韦映曦,我才有可能被称赞。

然而事实是,那是不可能的事。

曾经我最爱、最疼我的姐姐,变成梦魇般的存在;曾经最爱我、时时对我微笑的父母,变成阎罗王。

这就是,我的家庭崩坏的开始。

至今,我最想要的,还是他们对我的一句称赞。就算不是称赞、只是一句小小的鼓励也好。

对了,还有,我希望他们不要做出把我带走的事、不要那麽不讲理。

如果他们肯听我好好说,我愿意清晰地告诉他们我和程育豪在一起後的进步、告诉他们我和程育豪在一起之後的喜悦。

对我来说,当时的我是不被他们尊重的:他们没有尊重我的隐私,胡乱查看我的聊天室;他们没有尊重我的想法,迳自把程育豪归类为非善类、是个会伤害我的人;他们没有尊重我,所以他们把我关起来、擅用我的名义告诉程育豪我讨厌他、在我的饭菜里下药并把我带去高雄。

我没有办法忍受,特别是他们伤害我的爱人。

回到家,我随意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泡面当成晚餐,餐後便马上洗了热水澡。

洗完澡,我躺到床上、盖上厚厚的棉被,放空脑袋,不久就睡着了。

「小晨,」是姐姐的声音。

「姐…姐姐?」好久没有做这种梦了。

「你过的怎麽样?」

我看见她依旧温柔婉约的样子,过来抱住我。

「姐姐?」

我懵了,这个不是梦吗?为什麽那麽真实?

「我知道哦,我知道小晨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心很痛,你埋怨姐姐吗?」

我在她的怀里,想要张口狠狠地骂她,却只有一股脑儿的流眼泪,嘴里喃喃:「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