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摄影棚後,只有里昂还介意着储衣间里发生的事,棚内其他人也就不至於发现任何异常。剧情需要外,映月没再接近里昂,拍摄到晚间六点,大夥儿们休息吃便当,边吃边背剧本,偶尔跟其他演员或工作人员说说笑笑,直至七点。

重回拍摄以前,一位棚内生面孔,但身分熟为人知的女性忽然造访。

「啊,蒲小姐,来找副导吗?他在那里。」一位亲切的男工作人员为她指了一个定点,让她直往卿夜的方向接近。跟鞋清脆的敲响地板,引起在场每个人的注意,也因为身分尊贵而留住众人的目光。

「培卉?你怎麽到这来了?」卿夜站起身,尽管惊讶却也表现地冷静,他的声音唤着这位女性的名字,映月的眼神离开了她的身影,黯淡下来。

「我来等你下班,应该差不多了吧?我们今天要去跨年耶~」培卉在接近卿夜时就看见映月与里昂在附近,她看过前阵子的娱乐新闻,也问过卿夜当前工作内容与他们合作中,这也是这回将她吹来摄影棚的风,她牵起卿夜的双手,又将映月的注意力引了回来,她看见一枚钻石戒指折射了一到光,忽然间刺眼,不忍直视,一阵鼻酸。

虽然她也意识到卿夜平时没戴着婚戒,仍然痛心。

「我们今天要赶拍最後一集,应该会到十至十一点,你还是先回家等我吧。我再开车去接你。」卿夜就让她牵着,微笑着回应。

「这麽晚!会不会来不及阿?」跟她原先预料的不一样,本来想在现场等卿夜下班,想到还有三个多小时要等待,她只想用任何藉口把他带走。

「不会,你放心。」但是她听得出他的口气温柔却坚持,他肯定是不会丢下工作的,所以她只好选择另一个有利方式让她今晚的计画别泡汤,一转头面对众人的注目礼,开口。

「我说各位,今天我要跟卿夜去跨年,你们要努力早点杀青喔!」她一贯大小姐的架式,领导者般的口气,是浑然天成的娇纵,总是让卿夜很为难。

「哎呀,当然啦,我们也想早点结束去玩啊~别担心,就算我们赶不完,也会先让卿夜先走啦!那我们事不宜迟,赶紧继续拍吧!」导演从人群中走出来回应,做做手势要大夥儿们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谢谢罗~祝各位新年快乐~」培卉的音调俏皮可爱,受益的时候仍懂得一点礼貌,离开前她不忘记跟映月打声招呼。

「嗨,你也在这里啊,」她让映月不得不再次看着她,凝视着那彷佛透露胜利的眼。「抱歉我一直没看到你~祝你跟蓝今天跨年愉快啊~或者如果你要跟旁边这位欧先生一起跨也玩得开心点喔~」浓厚酸度的调侃让映月与里昂极度不舒服,卿夜更是为此十分不高兴,无论是她的一席话,态度,与针对的对象,那都不该是一个身分尊贵的人该有的气质,她的一举一动容易成为焦点,一字一句都容易被拿来大做文章。

「培卉,注意你说话的内容。别再逗留了,否则我们赶到天亮都忙不完。」卿夜冰冷冷地请她离开,看似是在映月回应以前,事实上映月根本没打算回应那挑衅的招呼。

「哼!你要快点来接我喔!掰掰。」她掉头离去,终於大夥儿们也能专心上工,映月虽然心情变得更差,却也不致影响工作,而里昂则是变得更加心虚,强吻了映月之後,他再没有立场反驳任何人质疑他感情倾於映月。

最後一幕,男女主角美好的结局,甜蜜地拥吻,穿插着艾莉莎与威廉拥抱终成眷属的景,皆大欢喜。

映月本抱持着平常心演戏,然而两人胸贴着胸,分不清里昂拥抱的热情出自演技或者真心,她的怕羞模糊了两方的心跳,她的发香迷惑了他的角色。卿夜看在眼里,他知道他们都还未能调适好对彼此的感觉,尤其是里昂,他看着这位前辈彷佛背叛了他,这个拥抱并不甜蜜,而充满色情。

收工後,映月跟着经纪人默默地离开现场,卿夜与导演讨论完影集制作的细节後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用品,没多久,传来敲门声。

「请进。」

里昂进了门,对於他前来的目的,卿夜心里有个底。

「前辈,有什麽事吗?」他持续收着东西,口气礼貌但没有微笑。

「卿夜,我想等等打扰你几分钟,有些私人的事想跟你说。」为防隔墙有耳,里昂不打算立刻进入话题,卿夜了解,於是他收拾好公事包後才总算正眼瞧了这位前辈,然後走到门口。

「……到我车里去说吧。」说完後请里昂离开办公室,锁上门,前往地下停车场。

到达停车处,卿夜迳自坐上驾驶座,等着里昂自己进副驾驶座谈话。里昂感觉到卿夜比起以往更冷淡,他推测在储衣间里的事他都清楚了。

没有人请坐,也只能假装自然地开了车门轻轻地坐下,这种气氛却也适合直接切入主题。

「卿夜,」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你为什麽…要离开映月?」他转头凝望他,好似真心诚意的关心。他看着卿夜面向挡风玻璃的表情很镇定,丝毫没有惊讶他的疑问从何而来,他反而纳闷,但也随即意识到那天偷窥他与映月在储衣间里的互动肯定一开始就没有掩饰好。

卿夜的脸庞缓缓转向自己,那双眼开始演戏,於是他抢在回应之前先声夺人。

「你不用装了,前两个礼拜你跟映月在储衣间里的事我都看见了。」他这麽说,卿夜的表情转化微妙,将头转回原本所望的方向,眼神沉稳锐利。

「就算你看见了,我也没有必要多透漏些什麽。」语言没有温度,冰冷冷的。

「为什麽呢?你根本忘不了映月不是吗?映月也忘不了你啊!」而里昂的情绪显得焦躁,富有温度。

这一句话并没有让卿夜觉得欣慰,反而刺耳,这个人凭什麽资格质疑,凭什麽资格代表映月发表心事。

「你怎麽会懂映月呢?我想她已经爱上蓝了。」他知道,最了解她的他知道,然而这回应有试图混淆里昂对映月认知的成分,尽管所言事实,目的却并非提供新的资讯。

「不,我跟她出国的时候,她就…」里昂完全不认为映月爱着蓝,顶多喜欢,这信念令他立即反驳,话说到一半就看见卿夜罕见的震惊,他再次正眼看着他,那表情不愿透露的不甘心充满敌意,不自觉皱起眉间。

「……她怎麽可能告诉你…」那双眼不打算放过任何可能的掩饰,只要真实答案。

天生君王般,他总是可以让周遭的人对他诚实,只因为似乎什麽事都躲不过他敏锐的眼神,善於分析的头脑,最可怕的是他优雅的傲气,秘密在前都变得毫无价值,被拆穿会无比难堪。

「是我诱导她说的…事实上她也只是默认而已…默认心里爱着向蓝以外的人。」所以里昂自然说实话,这回答让卿夜可以接受,也就顺势移开了相向的刀刃。

「你为什麽要离开她呢?你并不是真心爱那个蒲小姐的吧!」里昂依然是一副替映月忿忿不平的态度,事实上他正替自己争取一些东西,放弃映月的理由或者,更了解映月的感情世界进而更有资格追求。

「…如果这是连映月都不能诉说的秘密,我又怎麽可能亲口告诉任何人呢。」卿夜的口气黯淡,心事沉沉,而有理的拒绝让两人缄默几秒,他又忽然开口。

「前辈,你为什麽想知道这个答案呢?」

里昂有些懊悔自己进入这车之後不断接受那双澄澈攻势,是虚伪堆砌的澄澈,假装无知的无辜,既无法防备更无法反击。

「既然你在前两个星期以前就知道我跟映月的过去,以及现在的局面,你今天又为什麽踰矩呢?」上扬的音调有温柔的错觉,这样纯粹的质疑比起指责更令人无地自容。

「我…」里昂顿了一下,「因为我觉得我跟蓝没有什麽不同了。如果你不在映月身边,我也可以追求她!」既然在卿夜面前无法隐瞒所有与映月有关的企图,他乾脆豁出去,即便他自己都还无法确认感情,这是最直接的感受,没有误会。就算没有喜欢也可以追求,有好感就可以,有机会就争取。

「你错了。映月不会接受蓝以外的人。」不带丝毫私人情绪的肯定句极具说服力。『没有人可以取代蓝。』他想起映月曾经也如此表示。

「你就甘愿看着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是谁不甘心?卿夜阻止了这个问题,取而代之,他竟然认真地回应。

「再怎麽不愿意,我都对不起她。她要在别的男人身上寻求爱情的安慰,我没有立场限制,如果她彻底放弃对我的爱,我也会放手…」但是她做不到,答案他们都清楚,包括蓝。

就某个层面而言,里昂之於卿夜成了一种心事的出口,映月有蓝也有挚交婷倩可以倾诉,他是趁了机会刻意地流露感情,终於有人聆听。

「我好像跟你说太多了,映月就是像这样被你诱导的吗?」他看着里昂轻轻微笑着说,没打算让他知道他的感觉,即便有一点感激,也只打算摆在心里,毕竟这只是一个刚好,里昂的原意本不是关心他或者映月,而是自己。

「不…不是…」对於卿夜的真情他一时无法反应,像是受宠若惊。

「抱歉,我该去接大小姐了,请下车吧,这次拍片合作愉快,後会有期。」卿夜做了一个结尾,送客,里昂愣愣地下车,却很清楚得知一个讯息:他根本没有任何介入的余地。

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