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是大学二年级的暑假,卿夜与映月睽违许久的约会,他们约在映月大学学校附近的车站,蓝也一起来了,因为卿夜表示很久不见坚持碰面。那一天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毫不吝啬地将温暖散播给人们,然而洒在映月心里却形成滂沱大雨,从她眼角不停倾泻。

「我们分手吧。」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平和的语调也能如雷贯耳,她第一次怀疑站在眼前的卿夜是她所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说…什麽?」莫非时间过了一百年,怎麽再次拥抱时,一切都变了,听见的心跳声破了一个洞,有一把刀冲上喉间,她哽咽。

「我说,我们分手吧…。」眼前的男子坚定地重复,他的双手在她的肩上保持彼此的距离,前一秒她蹬步上前的拥抱已成久远。

映月的思绪一片空白,完全手足无措,身旁的蓝跟她一样惊讶,却没有任何一点她所感受到的悲伤,她的眼神黯淡,他看着卿夜伫立在逆光处。

「为什麽…怎麽会…」

「易卿夜你开玩笑的吧?」蓝问了一个在场当事者两人都不会有的问题,但是他认真怀疑这个可能性。

只有可笑的人才会开这种玩笑,尤其对象是映月,卿夜心里这麽想,眼眸移不开映月。

「为什麽…为什麽要说分手…?你怎麽了吗……?」她认为的可能性是卿夜发生某种意外,必须将自己推开才能不造成自己的负担,她心疼他,但是她自私地更怕听见此种可能性以外的答案,她怕她即将面临更大的心痛。

「对不起…」他终於移开视线,转向蓝。「向蓝,请你…好好照顾映月…」

「我不要!我不要任何人照顾我!除了你…我不要任何人…」

卿夜才交代,映月立即拒绝,蓝总算被点亮的希望也瞬间孱弱。

「我不懂…为什麽……你…不爱我了吗?」她终於问了她最怕的问题,她怕那答案她承受不起,可是,她更怕无法挽回他的爱情。

「映月…」

「你说要爱我一辈子的…」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质疑。

「映月,不要这样子…」卿夜的表情心疼,他看见那双清澈的眼已泛水光。

「你觉得难堪吗?你有比我难堪吗?」这一句略带讽刺的言语,让蓝愣了一下,卿夜却不是第一回见识生气的映月,他沉默。

三个人像是站在悬崖边.战战兢兢,她着急一个答案,他隐瞒一个秘密,而另一个他,挣扎於争取她的亦或是自己的爱情。此时,突然一道高亢的女声循风刺入,映月感受一股凛冽,她彷佛被吹落。

「够了!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卿夜叫我不要出来,可是我不出来我看你不会死心吧!」培卉气愤地表示自己一直在一旁观看,她看不惯卿夜的双手一直放在映月的肩上,一上前便狠狠地分开两人,推开她的肩。

「映月!」蓝在後方赶紧稳住她。而她一见到培卉,答案终於浮出,浮出了表面。突然被推有些站不稳,眼眸里卿夜的身影被强迫剥离,理性忍住的怒火被倾了一边,

「怎麽可能…」她沉沉地说,「你怎麽可能…是移情别恋了呢?」抬起她高雅的脸庞,质疑的眼神尖锐地刺像卿夜的双眼,流漏着傲气。

「怎麽不可能啊!我条件比你好多了!你不要再缠着卿夜了!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培卉紧紧挽着卿夜的手臂,不甘示弱地回应。

「你是谁啊…」那双美丽如同毒药一般的眼转向培卉。

「你是什麽人站在我和卿夜的中间!」那双眼在怒吼的同时放大,像射出飞箭的弓,妒意是无形的匕首,直直冷光无情地颤动她的恐惧。

不只培卉被攻击,最感受心痛的人是卿夜。蓝在一旁惊讶着映月的表现,他从来没看过她这麽激烈,这麽激烈的感情。

「我是什麽人?哈!真是无知,我是你董事长的小女儿,蒲培卉!我说你挺凶的嘛,原来平常电视上的气质都是装出来的,卿夜一开始跟你交往肯定是被你骗了!」培卉虽然确实被恐吓到,但更有自信於家世背景,立即摆出身分高贵的架子,说话也苛薄。

「培卉,不要说了。」卿夜再次开口说话,阻止培卉的嘲讽,映月看着他的手轻按在培卉的手背上,感觉一阵晕眩。

「太荒谬了…」那强硬并锋利的气势在听见那残酷的温柔之後,像是被粉碎般一片一片落下软弱。「你怎麽可能…抛下我…选择这样的女人…」她已不知道在讽刺谁,只知道唯一在掉眼泪的人是自己。

「你…!」

「映月,我该走了,你多保重。」听见被污辱,培卉生气地急着驳斥,卿夜却立即抢话,不愿意延续唇枪舌战。

「你不爱我了吗…」他与培卉转过身,即将离去时,映月再次问了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我们该走了……向蓝,映月请你照顾了…」虽然他当时确实打算永远离开映月,但是他永远无法说出自己不爱她,即便谎言也不能。

他再一次交待蓝,他唯一信任会深爱并守护映月的男人。

「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守着她…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伤害她…」蓝窃幸着自己终得一个机会能与映月更进一步,可是他也气愤让映月掉眼泪的任何人。

「你说啊!你不爱我了吗?!」他们这样对话的时後,映月突然怒吼,眼泪落得更凶。

「对不起。」

可是她依旧只得到一句充满爱意的拒绝,以及再熟悉不过却冷漠无情的背影。

***

直到傍晚以前,她有充裕的时间将过去重审一遍,即使没有,她也再无法阻止回忆仿如骨牌效应般排山倒海地崩溃。她有时怀疑自己何须不原谅卿夜,她分明清楚自己仍爱着他。

蓝也分明清楚。

「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一般,好不真实…他像是仍在那遥远的学校,而我仍在等他。」

「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吗?一辈子忘不了他吗?」

分手的三天内,映月一直是憔悴不堪的模样,有时候会嚎啕大哭吵着她只要卿夜,像个任性的孩子。那时候的蓝陪在她身边照顾着她,他第一次拥抱她时被狠狠地推开,第二次拥抱以前他表白根本没有女朋友,心底所爱的人只有她,然後无论她再怎麽使力都挣脱不开他的怀抱。

而三天後,她已像是平时的她,只是少了点生气。对於蓝的疑惑,她只有淡淡地说:

「三天,也是该恢复冷静的时候了。」

有时候蓝猜不透映月,本以为她热情,後来惊讶地发现她也激情,偶尔却觉得她冰冷地像白雪,纯粹又刺骨。

『等一辈子你也等吗?』

因为她想起这句话。

黯淡的眼似乎点了光,狼狈的身躯随着心的坚定缓缓升起,折射了一线希望,降下坚定的声音重响在酒气纷攘中。

「我等。」

因为他没有说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