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于翔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那时她刚从Venus离开,到哥旗下上班,不接外派,每天就是在沙龙里面接流动客,也懒得拼业绩,反正是自家的店,总之就是生无可恋的状态。

平常于翔都让邱之华带,直接就上二楼,她从来也没看过,只是那天邱之华吃坏肚子挂病号,她只好临时代班,心不甘情不愿的到外头等那个大明星。

「你就是育涵?」

于翔拿下墨镜,向她扬起大大的灿烂的笑──记忆里的面容在眼前重合,又如云烟一般消逝,只剩下他如今消瘦的脸。

到别的地方谈吧,她站在距他数步之处,说完便转身,一路都没有回头。

来找我干嘛,我们还有什麽好说的,你不需要解释因为我也不想听……无数句难听的话在脑中盘旋,最後她抬眼和对视:「说吧。」

「我们没有分手。」

「你……」

「听我解释,拜托。」于翔截断她的话,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就三分钟,嗯?」

他说那些都是子晨一时情绪激动,不知道事情轻重,才找人拍照,才跟记者乱说话。他说他骂过子晨了,也不会再纵容子晨了。他拜托她原谅子晨。

她不看他,她怕自己会哭。

当初她宁愿跑得远远的不想面对,无奈绕了一圈还是得听这些千篇一律的挽回。

每一次,从前的每一次都是这样,他向她解释——但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他的解释。

她怎麽会想听自己爱的男人,为另一个女孩向自己解释?

她要的不过就是彼此之间没有秘密,不过就是想好好的平平淡淡的在一起,就算他们的世界那麽不同。

她也努力过,非常努力。

她努力打进他的世界,学习习惯里头有另外一个子晨,她得和于翔一样把子晨当妹妹,无奈子晨从来都不认可她。

怎麽可能会认可?曾子晨除了自己,不会认可任何其他的女人——当年刚开始和于翔交往的时候,她就应该相信那些流言。

他给不起她要的爱,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孩。

早已不愿停留在这片开不出花的荒芜。

他说完话,安静了半晌,邱育涵才打破沉默:「我知道了。」

「所以我们……」

「虽然经历了那麽多还是想说,谢谢你。」她轻声道,抬头看他,苦笑:「所以,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吧?」

于翔动弹不得,看着她转身走进屋内,门上悬挂的铃铛响声清脆,回荡了很久很久。

当天她就回了高雄。

邱之华问她是不是因为于翔?她说不是,原本就打算要南下了,想家。

老家附近原本都是空地,离开的这几年纷纷盖成了高楼大厦,围着中间的一方保留湿地,如同水泥沙漠中的一口绿井。

下了公车,她拖着行李箱要走,发现站牌灯箱上的那首诗依旧,漂亮的书法字,暗夜里静静发光。

──有事可以做,有梦可以追,有人可以爱,生命就有意义。

读高职那会儿她都是搭首班公车上学的,早上昏沉沉的总是盯着灯箱发楞,诗永远读不明白,而今看懂了,却只感觉遗憾。

彷佛还能看见当年的自己,耳机是最便宜的款式,身上是沾上染料旧旧的校服,一边听音乐一边背口诀,累了便在脑海里编织着模糊而美好的未来。

有时候真的很想,跟过去的自己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成为你的憧憬。

夏日的天空蓝得醉人,一望无际,像是整个世界。

朴光海伫立窗边,沉默远望。

海天一色,相互辉映,巨大的港口,吞纳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去了又来,来了又走。

在都市里长大的他,看见海的机会并不多,看多的反而是灯火通明的汉江,河面上永远都映着五光十色的光,永不歇息。

因为工作才第一次看见了真正的海,从此爱上了温柔宽厚的汪洋,听着反覆拍打的浪潮声,莫名的就能安心下来。

而这个城市和海水如此靠近,空气中都混着淡淡的咸味,放眼望去,远方的八五大楼傲然矗立,像极了这个海港城市里,安静的守护者。

「为什麽是高雄?」

「音乐赏神秘嘉宾──不好吗?」江河当时的语气,带了一点看好戏的成分,「刚好可以找Uah出来聚聚呀,总该和好了吧?」

他当作没听见。

城市通常对他来说就只是城市,只是多了一层意义以後,风景像是有意识般,成了自己的样子。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坏事。

傍晚,EC准时把消息放了出来。

从前1&1的形象被完全推翻,取而代之的是夏子韩和郑修宇的正式交往声明,记者会的影片在网路上疯传。两人向来没有什麽负面传闻,这次倒也没有引来太多声浪,新闻底下的尽是一片恭喜。

反观朴光海的粉丝站,涌入了许多留言……大多不是些好听的话,他看了几条便关了,拿着手机,一时竟有些恍惚。

总会有那麽些瞬间,会让人开始回溯过去的人生,如一幕幕跑马灯,掠过,最後沉寂。

即使睁开眼,仍然是喧嚣的世界。

翌日一早就进了巨蛋,休息室门前贴的是「SpecialGuest」,谢绝参访。

「有必要做得这麽滴水不漏?」朴光海倒觉得好笑了,这样小心翼翼他还真是第一次,自己分明不是当事人,何必呢?更别说这还是在国外。

「少罗唆。」江河啧声,「待着别乱跑,我带Annie去拿衣服。」

他耸肩,躺进沙发,阖眼。

醒来竟已经是午後的事了,外头渐渐开始有交谈的声响,凌乱的脚步声,他勉强坐起,头一阵晕眩,想着为什麽江河没把自己叫醒?下一秒就看见了梳妆台前头的人儿。

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

那人转过头,见他醒来,扬起微笑,像一切脱序的行为,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