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季的飛燕 — 第八章 雨季：飛翔的夢想
男孩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体裸露，被綑绑在十字架下，身旁除了桌子，什麽也没有。
门把旋转开来，女孩带着热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
「小乖，你终於醒了，你一定饿了吧？」女孩用脚关上门，把菜饭放到桌子上。
「这是哪？我为什麽在这？」男孩问。
「我把你绑过来的。」女孩微笑。「以後这就是我们家了。」
*****
「山明水秀藏不住，柳暗花明又一村，啦啦啦～我家小严真是魅力无法挡～爱心。」
「……」听着少翔在厨房哼的自编歌曲，我的双手便没办法继续按下键盘。
自从我把纠察队那件事和後续发展都告诉少翔後，我就常常能听见少翔的歌声一直在我耳边围绕。
有这样的哥哥，我都不知道该说什麽。
既然打不下去，我索性关上了电脑，走下了楼梯。
在家休养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关於我吐血的原因，医院那边还要再做更进一步的观察才能知道结果。
对此，能光明正大的在家休息不用上课，虽然高兴，可是想到一回学校就有一堆工课和考试等着我，我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喜还是该悲……
「早安。」看着少翔在厨房忙上忙下的模样，我拉开了餐桌椅入座。
「早安喔，我们的万人迷小严！」少翔漾着比平常还要过分灿烂的笑容，把食物递上。「今天的早餐事小严最爱吃的南瓜煎饼喔！」
看着放在盘中那一块块橘黄色泽，抱着感恩的心情，我动起了筷子。「我要开动了。」
「我上周去找过妈妈了，这是在那时候学会的。」少翔摸着我的头说道。「她有向我问你的成绩喔，我说还好。」
「喔。」我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吃着煎饼，以往喜欢的口感也在那时候变得没什麽味道。
「恩。」似是也感受到我的情绪，少翔顺势将放在我头上的手往肩膀拍了拍，然而这举动非但没有安慰道我，反而令我觉得更加厌烦。
只有弱者才需要被安慰，而我，不甘沦落成弱者。
但身为家人，我不会像在学校对其他同学那样排斥，只任凭着他，不去理会。
「我今天要去孤儿院一趟。」味觉慢慢找了回来，感受着少许白砂糖和南瓜本身的香气在舌齿间扩散，不得不说，少翔还真的是贤妻良母，如果我是女的，我绝对嫁！
不过庆幸的是，我们本来就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家人，不用担心我要牺牲色相来换取这一生的早餐，不然我哪敢说出会害我说出这种会害我陷入危险的话。
「咦？你不在家休息吗？」少翔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我还以为小严一天24小时都舍不得离开电脑呢！」
「恩，我是啊。」我说，一边把刚刚一同带下来的绘本放在餐桌上。「但我和他们约好了，我不想食言。」
虽然论画画，我可能还没办法变成彤言希那种看了一眼就忘不了的精致，但画给小朋友看的可爱画风我还是会的，至少还不到可以贴在大门前驱鬼的模样。
「啊，对喔，我都忘了小严是恋童癖，难怪那麽多人追你都不要。」少翔顺手拿起那本绘本就开始翻页。「恩……不是王子和公主相爱的故事喔？我还以为是燕子变成公主或王子，最後遇到另一伴并用一吻破除对方的爱情魔咒呢！」
「你说的那个已经有《青蛙王子》了，而且老是写那种王子与公主幸福快乐的日子，我觉得很没意义。」太过美好的故事虽然令人向往，但是总不免让人产生一种：怎麽每次都是王子与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有没有王子与公主过的不幸福的？
答案是有，《小美人鱼》。
上次念完那故事，小朋友都吓惨了，所以这次我决定自己写，看能不能再吓吓他们、呃，不是，是有没有办法和从小到大流传一代又一代的神作比拟。
「燕子……」少翔偏过了头。「是不是那本你最喜欢的那本？叫什麽来着……好像也是悲剧。」
「《快乐王子》。」我答。
「小严真的很喜欢燕子耶，连自己做的绘本都有燕子。」少翔笑道。
「恩，我吃饱了。」语毕，将盘子放到洗水槽。
其实并不是因为喜欢燕子，而是因为燕子能带给人幸福。
「等一下，小严。」我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背包准备离开，少翔却在这时叫住了我，我转过了身，等待他的下文。
只见少翔迟疑了一下後，笑着：「你同学之前有打电话来，说要送功课给你，然後我想着你又一直待在家里，所以我就请他等等到火车站去接她，你会去吧？」
我看着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心情上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气到脑充血。
*****
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潮从两旁经过，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我却仍未看见半个眼熟的人影。
说实话，这是我第三次和同学一起出来，前两次都是在国中的时候，一次是为了「讨论」暑假功课，一次是为了准备段考，但自从发现这样的读书成效会变更差之後，我就再也没和同学出来过了。
或许有人会说我可以和朋友出来逛个街、吃个饭什麽的，但我的零用钱都拿来网购小说用光了，要是花在像食物或交通费这种用完就没了的东西上，我会更心痛，还不如吃学校那些奇怪但钱不是我出的营养午餐要好得多了。
「孟日涵，久等了，今天公车有点晚。」正当我觉得烦躁的同时，不远处却传来一个声音，让我鸡皮疙瘩都跑出来了。
彤言希正穿着一个路人到不行的衣服朝我走来，还带着一副粗框眼镜和後背包，简直就像漫展要去抢购周边的阿宅。
虽然少翔和我说过是女的，除此之外也没有过问名字所以不清楚，但我还真没想过是她。
「哇！你穿的也太帅了吧！简直就像要去参加婚宴一样！」彤言希睁大双眼打量我，眼神散发一种不可言喻的心动。
「我平常出门都这样穿。」我低头望着那黑皮裤和黑衬衫，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
「功课。」言归正传，来到此的真正目的还是要做的，她愣了一下随即意会，从後背包拿出一个夹着一堆考卷的L夹给我。
啧啧，台湾的教育制度真需要改革，才请假一周就有能再让我写到病情复发的考卷下来，一想到要把这些全都补完就觉得好烦啊……
果然人还是不该太常请假，我看这些再带去学校抄别人的好了。
「谢谢，辛苦了，路上小心。」将那些考卷收进我的侧背包後，我对着她说道。
她一脸错愕的看着我，直到三秒钟过去，我才听见她的声音响起：「不、不一起逛一下吗？」
「我今天有事。」
「喔，好吧。」她失落的低下头。
都怪我那喜欢为我没事找事做的哥哥，原本计画好的步调都被打乱了，现在还要因为对方失落的表情承受罪恶感。
「我今天要去孤儿院帮忙，你要去吗？」我问，尽量不去想那种後悔的感觉。
「好啊，我要去！」她开朗的绽开笑容，那种过分灿烂的笑容，在配上那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语气，我真的全身都在颤抖。
那种威力，竟比少翔还要可怕！
「不过可能会很无聊喔。」虽然为时已晚，但我还是小心提点，不然我怕她过去发现一点也不好玩，会怪我把她带到怪地方。
「喔，没关系啊。」她双眼闪闪发光。
「那走吧。」
身边多了彤言希之後，一路上就听着她吱吱喳喳到了目的地，偶尔我会针对她的话给予一些回应，虽说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却有种平凡而不真实的感觉。
不像陈心蓉那般强烈的存在，而是毫不起眼却自然的平凡，就像早已习惯了奇幻小说的华丽世界，却突然冒出一本单调而朴实的言情小说。
「到了。」看见熟悉的建筑後，我对着彤言希说道。
「喔喔。」她顺着我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
那是一栋位在有些偏僻的都市与郊区交界处，被灰色水泥墙围着的一栋建筑，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幼稚园，里面的气氛却没有像幼稚园那般欢乐。
按下了装在门口旁的电铃对讲机，熟悉的《给爱丽丝》便传入耳中，看着彤言希嘴巴微张，眼睛涣散而不知道在干嘛的呆蠢模样，电铃很快就接通了。
「您好，请问哪位？」
「院长，我是孟日涵，我今天带朋友来帮忙了。」
「好喔，等我一下。」
铁门「喀嚓」一声的打开，我转头望着还呆头呆脑彤言希，忽然有种坏心妈妈把智障女儿送进来的错觉。「进来吧。」
「喔喔。」她跟着我走进了园内，我顺势将铁门又「喀嚓」关起。
「日涵真难得会带朋友来。」从远处走来的院长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这里的院长是一名全身散发成熟魅力的女性，有着一头染着的褐色长卷发，涂着大红色口红以及院内的红色制服，总之我很喜欢，不论是豪迈的个性还是成熟老练的外表。
「院长好。」我笑着打了声招呼，随後看向了还呆在一旁的彤言希。「这位是彤言希，我同学。」
「你好。」她将着笑容回道，那种刻意营造的客气，我很不习惯。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今天就拜托你们罗。」院长不愧是院长，那客气而老练的笑容不但能营造出慈祥和蔼的模样，甚至还有种甜得快溢出蜜，却一点也不会不自然模样，也让彤言希得笑容自然了些。「那你们直接进去就行了，他们现在在游戏室。」
「好的，谢谢院长。」语毕，就领着彤言希进到了建筑物内。
「孟日涵，我们等一下要做什麽啊？」她凑到我的身边问到。
「和小朋友玩或帮忙一些杂事之类的。」我看都不看她一眼回道，没办法，靠人太近会感觉很不自在。「喔，对了，小心小的会袭胸。」
「咦！」
来到游戏室的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清新森女风格服饰的短发女子站在门前对着我笑。
「Cindy老师好。」我向她点头致意，旁边的彤言希也跟着我点头微笑。
「日涵，好久不见了呢！」短发女子对着我微笑，顺势为我们打开了门。「进来吧，小朋友们都很期待见到你们呢！」
「谢谢。」我领着彤言希进到宽广游戏室内，随即就有一群至於人心的小猫咪们蜂拥而上。
「日涵姊姊——」
「日涵姊姊，你好久没来了。」
「日涵姊姊，今天有要变魔术吗？」
看着那群对着我，不停将小手摸上来的小萌物们，因修养而平息的烦躁又再度被化解。
我对着他们伸出了手，凭空抓出一朵康乃馨，随便递给一只小萌娃。「明天就是母亲节，大家一起把这朵花送给老师们吧！」
「好！」他们齐声喊到，我瞥向一旁的彤言希，此时的她还看着那朵花愣在原地，不禁令我升起一丝优越感。
「和你们介绍一下，她是言希姊姊，快和言希姊姊问好。」我看向那仍处在当机状态的彤言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言希姊姊好！」所有小猫们一齐转向彤言希所在的位置，极有朝气的问候。
面对如此活力如朝阳的热情，彤言希只是僵着笑容，道：「嗨咿……」
我笑着摇头，随後像是陷害她一般，道：「言希姊姊很会画画，你们可以和她学。」
接着就有一群小孩将她团团围住，不停嚷着：「言希姊姊，教我画画！」
看着那一群活力过剩的小猫咪围绕在完全不知所措的彤言希身边，於是我很潇洒的离去，走到那几只始终窝在角落玩耍的寥寥小猫，看见我一侵入他们的地盘，那几只小猫都紧戒的抬起头，而我则低下身，拾起他们的玩具尝试和他们玩。
有几只因为我的来到而开始和我交流，唯独坐在最角落处，那只孤僻的小猫自我来的时候就不曾看我一眼，连现在也是甩都不甩我。
「小豪。」我对着他笑着，而他只是哼了声就没有更多反应。
从我去年升高一时的暑假第一次来这里帮忙，小豪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当初离开时还有些进展的……怎麽才一年没见又变回来了呢？
之前听院长说过，小豪是在我初次来这里前一个月进来的，那时的他已经开始上幼稚园了，已经有自己的思考意识了，因为父母离异又无人愿意扶养，最後被送进了这里。
他的生活作息一切正常，唯独在游玩的时候不会理会其他人，只是一个人站在窗边等着家人的身影出现。
因为他都不与人相处，院长和那些照顾老师们也都看不下去，常常和他作内心深处的交流，但他还是表面做做样子，偶尔还是会望着窗边看去。
看样子，最後的结果不是妈妈回来接他，而是我先来了啊……
「小豪，你看。」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我从包包里拿出扑克牌做了一个开扇的动作，然而他还是理都不理我的在墙边搞他的自闭，倒是身旁那群「文静」的小猫们先伸出他们的魔掌，把牌从我手中夺去变成他们的玩物。
有了去年那「把牌撕成两张」的前车之监，我这次拿的不是BICYCLE，而是一般市面都买得到的游戏用牌，上头还有HelloKitty的图案。
既然拿出来就是要送人的，反正我也不奢望能拿回来了，你们就好好暴力的将他分屍吧，可怕的小怪兽们。
看来他还是不想理我啊……
「开扇」我可是苦练两个月才能开得那麽漂亮的说……
「哇！日涵姊姊又要变魔术！」
「好棒！好棒！日涵姊姊快变魔术！」
看着原本包围住彤言希的活泼小猫们又再度围了过来，我自知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於是又变了几个魔术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随後从包包中拿出了一本自制绘本。
「我们今天来念故事吧。」余光看见彤言希也手牵着一些小猫们坐了过来，说实在的，第一次念自己的故事，身旁还有自己般的同学，感觉好不自在。
尽管如此，我还是在那群小猫们的簇拥下翻开了绘本。「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遥远的国家，在那个城市里住着一位美丽的公主……」
「难听死了！」在我念完故事後，小朋友的掌声似起，一个不同的声音却从旁响起，小豪还是双手环着胸的站在角落，头都不转过来看我一眼。
「你说什麽啊！日涵姊姊很厉害的好不好！」
「对啊，你很奇怪耶！」
「我就是不、喜、欢，哼！」
听着这群为我平反的小猫咪在一旁争辩，我心里暗暗苦笑，将我的自制绘本收起，又拿出了新的一本童话，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亲自手绘的绘本，而是坊间能买的到的故事本。
「《快乐王子》，这本就很好听罗。」反正也只是想试试写童话而已，又不是靠这点吃饭的，没差啦。
哼哼，看大师级的作品还能让你们有心情吵架嘛！
「快乐王子的雕像高高地耸立在城市上空─根高大的石柱上面。他浑身上下镶满了薄薄的黄金叶片，明亮的蓝宝石做成他的双眼，剑柄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灿灿发光的红色宝石……」
快乐王子，因为是个全身上下都是用金箔、宝石做成的雕像，所以大家都认为他会是全世界上最快乐的王子。
只可惜，看见城市的贫困却无法给予帮助的他，始终都不觉的快乐……
直到本该去到南方过冬的燕子为了他停留，把雕像身上所有的财富与宝石都分散到城市各个需要帮忙的地方，王子才终於展开了笑容。
可是最终，王子被人们抛弃，燕子也因为来不及到南方过冬而死去。
每次读完都觉得心好像被挖空一样，再看着这群每个脸上都郁卒的表情……哼哼，果然大师的魅力就是无人能敌吧！
再将视线看向彤言希，却赫然发现她的眼睛直掉着泪水，眼巴巴的看着前方地板。
虽然我也有被大师的作品给感动到，但这对一个16、17岁大的高中女生，可以感动到眼泪直掉吗……
我默默地将背包里的卫生纸递去，把注意力转向这群眼巴巴望着我的小猫咪们，就不再将视线往彤言希那看去。
女生的眼泪什麽的，这种东西我最应付不来了。
「日涵姊姊，我也不喜欢这个故事。」其中一只小猫用小手扯着我的衣摆，另一手则递给我一本《天鹅湖》。「我想听这个。」
「喔，好。」看来悲剧的故事真的不怎麽受欢迎呐……
就这样，在排山倒海的念故事中，我的上午就这麽过去了，吃过午餐之後，紧接着就是午睡时间，安顿完那群小猫後，我就在一旁的桌子上写小说。
「日涵姊姊……」在小猫们还没正式陷入沉睡之前，其中一只小猫抓着我的衣摆，童真的大眼睛直直望着我。「陪我睡觉。」
「好。」我摸了摸他的头，简单的收拾下东西就躺在他身边，那双童真大眼一直望着我，在我正打算叫他闭眼睡觉时，他却先一步问了一句：「日涵姊姊，燕子会到我们这里来吗？」
「怎麽问这个问题？你想要宝石吗？」我笑着反问，看来大师的影响力还真不是盖的。
「不是。」他躺在枕头上的小脑袋摇了摇头。「我是说公主，因为故事里的的公主很孤单，她可以到这里和我们玩，这样他就不会孤单了。」
对於他的话，我先是茫然而无所适从，後是讶异连我自己都弄不懂的故事竟然也能被记住，於是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只要这里有雨季，她一定会过来的。」
「雨季是什麽呢？」他天真地问道。
「雨季就是给世界带来幸福的魔法师啊！」我笑着轻抚他的头。「好了，快睡觉，再不睡的话，下午会没力气继续玩。」
「恩。」他点了点头就闭上眼，眼球还不安定的翻动着。
再他睡着之前，我不能离开，於是便翻了身，盯着天花板开始思索一些有的没的，但都是些不太重要的琐事。
不知为什麽，总觉得好空虚。
医院的检查不知道怎麽样了……
将视线再度转向身边的小猫咪们，此时的他已经安稳的睡下了，再次坐起身来到桌子前，却听见大而不容忽视的鼾声从旁传来，我用一种无语的表情看向那个和我同龄的女子，只见她正毫无违和感的躺在小猫咪群中呼呼大睡，胸口平缓而规律的起伏告诉了我，她睡得很舒服。
看起来，这样的生活，她过得很习惯嘛……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他前不久还落泪的表情，现在却能这麽自然的睡下，我就忍不住朝那张稚嫩的脸庞看去。
明明都是十多岁的青少年了，为什麽行为举止却总像个小孩子呢……
明明长得没有很好看，为什麽就是舍不得移开视线呢……
想起过往那些总是被她烦着的时候，心情就是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唉，出去透气吧。
悄声走出了教室，我来到了他们平常活动的小广场，却见一个单薄的背影正坐在台阶上若有所思。
突然一个心念一起，我漾着恶作剧的笑走近，接着趁他还没发现我时将他圈在怀中，两人一同坐在这个小台阶上。
很意外的，他只看了我一眼就没再里我，没有反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我怀中低头玩着他的手指头。
「年纪轻轻的，怎麽像个大人一样患有忧郁症呢？」
小豪没有理我，只是一直低着头玩着手指。
恩，意外的乖巧呢。
不过要让他成功振作起来，到底是该柔声安抚呢？还是直接在伤口上撒盐？想了想之後，我在他视线下伸出了手，抓出一朵康乃馨。
「要不要学魔术？等妈妈回来後变给她看？」
只见他丝毫不因我的举动而动摇，随後便听见他轻轻吐出一句：「魔术都是骗人的，故事也是骗人的，你是大骗子。」
我心里暗暗苦笑，还真没有一点可以反驳，毕竟现在这个「孟日涵」可真的是从头假到尾，於是我只好顺着他的话：「既然我是骗子，那如果我说妈妈不会回来找你，你相信吗？」
时间停止了三秒钟，下一秒我的下巴便迎来一个後肘击。
「唔……」我吃痛的扶着下巴，另一手却没有因而放开他。
想不到这只小猫外表瘦弱，打人却意外的痛！
「我觉得你未来可以去当拳击手，刚刚那招太完美了，我的下巴都差点飞出去了。」我半开玩笑的道，接着下一秒却迎来一记左勾拳……
啧啧，不过才奉承那麽一下就开始嚣张了。
「不是说我是骗子吗？说反话不是该高兴吗？」我揉着再次被袭击而吃痛的下巴问道，可这样的问题反而让我的右腿受到来自小豪的攻击。
喂喂，你是打上瘾了是吧？这句没惹你也要打我……害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和他讲话了。
「你这样子，会错过很多原本可以看见的东西喔。」有了前几次的惨「痛」经验，我这次连带地把他的双手围住，以免他的铁砂掌又向我袭来。
可这一次，他很乖的没有反抗，只是任凭着我这样抱着他，害我都不清楚这小孩到底是小天使还是小恶魔了……
「其实我也很久没看见我妈妈了。」我将头靠在他的後脑勺，语调平淡的说。「我也很想去找她，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他静静的坐着，一动也不动的听着我说下去。
「跟你说件事喔，我喜欢写故事，那是因为在写故事的时候，我可以忘了孤单，就好像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主角，能和夥伴们一起冒险。」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和小孩子谈论什麽的，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但我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一开始也许只是因为好玩，但日子久了，渐渐觉得这份热情难以压下，有时写了一天还写到很晚都还不想停，久而久之就忘了寂寞，没想到三年过去，我竟然还不觉的腻。」我笑了笑，心里已经不在乎他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了。「原本还只是个没没无闻的网路作家，到後面文笔进步到竟然有人要偷我的文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啦，其实开心多一些啦……」
「我要说的是，我有了梦想。虽然只是个单纯的微小梦想，但是这个梦想能让我前进，能让我看见很多看不见的东西。」我顿了顿，接续说下去。「虽然对未来充满迷茫，也不知道该怎麽去走下一步，但至少现在的我过得很开心，不会像之前一样除了读书外就什麽是都不会做，这种感觉你懂吗？」
我侧着头看着小豪的脸，只见他正嘟着小嘴，眉头深皱，不耐烦地对着我说：「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啦！」
「我还以为你是大人了耶，明明给人忧郁的感觉那麽深，不哭又不闹的压抑自己，结果从头到尾都是死小鬼。」明明是个小鬼，还学大人玩忧郁症，啧啧，文明病蔓延的真可怕。
随後，我的下巴又迎来一记右勾拳……现在的小孩也很可怕。
不过相信，总有一天，我们都能展翅高飞的吧。
「日涵，你哥哥打电话过来。」正和小豪闹得不可开交，院长突然一句话打断了我们。
「喔，好。」
将小豪丢给院长後，我走入办公室内拿起电话话筒，随後就听见少翔着急的声音传达过来。
「小严，医院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或许，我的梦想还没开始展翅高飞，翅膀就已经先被寄生虫啃食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