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前一刻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初夏的花雪纷飞,

为何这一刻的画面已定格在今年暮秋的丹色枫雨?

***

似翩翩彩蝶舞动的衣袂,随轻轻微风飘扬的发丝,肌肤如玉无瑕,眉黛似画勾勒,眼畔若水柔然,舞姿同火热情,全身上下刻画出最极致的完美。

这便是他眼中令人惊艳的她。

斜倚在夕照下的男子,正偏着头浅笑,眷恋的目光流连在她每次回眸处,无声赞叹着她的美丽,彷佛琴师摩挲着最珍爱的琴那般沉醉。

「你,真美。」他平时冷酷的声线在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温柔。

女子呼吸一窒,随即停下舞步,抬眼望向坐在不远处的他,两人眸光交错刹那,笑意就这麽渲染上了她的眉眼,浓得醉人。

「我此後一生只为你而舞。」她朱唇微启,口中吐出的字句是万分坚定。

承诺方落下,原以为会是冬日暖阳那般和煦暖心,但却见男子嘴唇一抿,竟是忽然别过眼,神情苦涩地望向一旁的风景,从远处盼归的杨堤柳观至身边迷情的紫藤花,他的眼神似寻找着什麽,也似感叹着什麽。

当她开始对於他的漫不经心感到委屈时,就见男子起身走了几步,折下了一朵象牙色的花朵,朝她招了招手。

她快步走至他面前,眼带询问。

男子先是沉默地把花儿别在她的发侧,而後才低语道:

「荼蘼花──象徵着韶华胜极……」他顿了顿,轻挑起她的下巴,俩人四目相对,她瞧见了他眸中流转的光辉,「记住,当此花由白转红後,待我寻你。」

接着他倾身,将脸埋至她混着花香的颈边,闭起眼,静静嗅着她独有的清香,发出满足的叹息。

阳光洒落,纯白的瓣映着墨色的发,这不搭调了两色竟在他们静谧的氛围中变的无比合谐。

时间就这麽候着、等到了夕阳落下、等过了漫天雪花,给了他们一段相爱的时间。

接着,才无情地转动起来。

***

「讨伐妖女!讨伐妖女!蛊惑君王者罪无可赦!」

「处死!处死!处死!处死!」

百姓瞅着一脸倦容的女子高声呼喊,句句带着浓浓地厌恶与杀意,彷佛除掉了这个女子天下便会太平般。

此愤怒之举印进众臣的眼里,引起纷纷议论,也印进了帝王的瞳眸,惹出缕缕沉恸。

自古帝王总无情,应是以大局为重,他却偏偏在最不对的时候动了心。

她的纯净与深情是他从未在他人身上见过的,透过她的笑,他彷佛能找回当年随心而为的自己,她随风翩飞的身影彷佛白莲般绽放於他心间,久久难以忘怀。在她眼中他不是君临天下的王,而是一个专属於她的有情郎。

因此他不惜代价想与她厮守,他用即将燃尽的生命,激荡出无可救药的疯狂与热情。

要疯,那便为她疯个彻底。

只是这位帝王,自以为能替她抵挡一切,不顾众臣阻挠,如同最狠毒的暴君,摧毁会伤到她的所有事物,以鲜血建立出一方乐园,把她护於尘世之外,他道这国负了他、满座奸臣也负了他,当他终得沦为祭奠那渗血宝座的一代蝼蚁,那他为什麽不能在故事的最後夺回点什麽?一幅酒池肉林图传世也罢。

那些自诩懂得帝王心的人也看不透他,他们只臆测着那女子诱人难耐,殊不知他将她的存在意义推展至无限大,彷佛一朵峭壁上绝处逢生的娇花、诗人临终前倾力所写最後一首绝句、那三途河畔仅此一窥的歌舞,她投射了所有对末路无限地美好遐想。

尽管梦想再如何绚烂,现实也总会无情而至。他刚愎自用的手段令得群众揭竿而起,拿着火把闯进了人民口中万恶的根源──琉璃宫,在他百般算计後的疲惫之下,夺走了他视若生命的宝物。

帝王昏政,妖女蛊诱,弃嫔妃独尊一后,费万金建琉璃宫,夜夜把酒笙歌,数朝不早朝;万里江山付水东流,锦绣前程尽毁一旦,社稷大乱,百姓何辜?

一时间,市井上各种流言传出,禀请处决妖女之声逐日高涨,举国一字蔽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