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音為愛】終章：《於我之前、於你之後》 — Ch2 我並不懂你(7)
表演的最後，夏勤没有来找我们，反倒先行离去。
因为家住得近，我和贺子霆仍是像往日一样，一起从表演的地方回家。路途中，我们发现了一个纸箱子，找到箱子的地方似乎已下过雨，软掉的厚纸板被里头的小玩意咬出了一个洞，牠探出的小头被纸箱卡得死死的，不住的呻吟着，看起来非常痛苦。
「谁把你丢这的？」我奔了过去，用力将那小洞扯得更大一些，弯身抱起纸箱里湿漉漉的小黑影，轻轻用鼻尖点了点牠的鼻头。
贺子霆也走了过来，伸出手碰了碰小黑影的头，牠不断尝试用鼻头去顶贺子霆的手指，还伸出舌头，示好的舔了舔，贺子霆痒得笑出声，微微勾起的嘴角看起来很温柔。
「你饿不饿？」我低头问了问。
小黑影「汪」了一声。
我把手伸向贺子霆，他顺手将小黑影接了下来，我奔向街道另一头的超商，不一会儿端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走了出来，用眼神示意贺子霆将小狗放下，我小心翼翼的将牛奶放到小狗嘴边，牠跃跃欲试的将嘴凑近，伸出舌头，尝试性的舔了舔。
「汪！」又叫了一声。
「好喝吧。」我顺了顺小家伙头顶的毛，「好喝就多喝一点。」
夜已深，我和贺子霆走在街道上，两旁的路灯有些昏黄，不似大马路旁霓虹灯闪烁，五花八门的招牌花枝招展，争相吸引客人。
我蹲得腿有点酸了，不顾地板脏不脏就这麽坐在柏油路上，贺子霆也将吉他从背上卸下，坐在我的对面，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喝着牛奶喝得津津有味的小家伙。
我看着贺子霆，忽然可以想像他成为一个爸爸的模样。他应该会是一个温柔的父亲，非常稳重有担当，有股威严却也能够和小孩打成一片、和小孩成为朋友──毕竟，他幼稚的时候，可是10根手指头都数不完。
我和贺子霆静静看着小狗喝着牛奶，一语不发，偶尔，我会移开目光看向他，那时我就会发现，他眼底的温柔，始终没有减少，是那样掏心掏肺的献给了小狗。
看着贺子霆、看着小家伙，我的眼忽地有点酸涩……
晚风徐徐吹着，将一股悲伤吹进我的心底。夏勤得到了贺子霆眼底的温柔，小家伙也是，而我……我得到的，从来就只有属於朋友的那一分关心，也许也是温柔的，但那样的温柔制造成分并不相同，保存期限不是永久。
突地，宁静的氛围，被一声问句划破缺口。
「牠该怎麽办？」
没有意识过来，我傻楞楞的问了句，「谁？谁该怎麽办？」
「牠啊！」回过神，贺子霆伸手指着伏在地上喝牛奶的小狗，看着我，双眼笑得弯弯的，像是笑我的呆傻笨。
「我们家不能养狗。」我将手插在胸前，表情很苦恼，「我妈会过敏。」
「我也不能养……」贺子霆的身子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缩了起来。「看来只能送去流浪狗协会了。」
「可是牠还那麽小……」说着，我又戳了戳小家伙的脸颊，牠兴奋的转过头对我汪了几声，我对牠笑了笑，牠又继续回去喝牛奶。
「不然，我们明天再来看牠，如果没有人捡走再送去流浪狗协会，如何？」贺子霆眨了眨眼，我点头如捣蒜，对这个提议再支持不过。
小家伙静静的喝着牛奶，我和贺子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我们之间的话题，并不再像从前一般肆无忌惮。
於我来说，也许是夏勤的出现，让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不然最後只麻烦到贺子霆同样也替自己招来困扰；於贺子霆来说，也许是明白了我的故事，然而却又不想让我掏空他的秘密，所以谈天总是绕着边，永远碰不到重点。
我们就这样瞎坐着过了几分钟，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我将小狗重新抱了起来，放回箱子里，怕小狗冷，我脱下自己的薄外套将纸箱子的洞遮住，以防小狗跑走的同时又可以替牠御寒，一举两得。
「掰掰。」临走前，我蹲在小家伙面前又逗弄的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没走几步又恋恋的回头，过了好几个街口耳边彷佛还可以听见牠的汪汪声，大喊着要我们别走。
「希望明天牠已经找到主人了。」我轻声地说着，由衷的期望。
「肯定会的。」贺子霆伸手拨乱了我的浏海，像是对待小家伙一般，我明白这是他的安慰，但……
我扭头躲了开。
我看见贺子霆的手停住了几秒，接着看似无所谓的收了回去，插入口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我不晓得贺子霆怎麽想。
而我只是、想维持我们之间最初亦朋友、亦邻居的关系。
打从夏勤出现的那一刻，我跟贺子霆之间就不能再有这些看似亲密有些暧昧不明的举动，曾经那些打打闹闹，都是建筑在我以为他没有女朋友之上，如今，他已有伴，再多的肢体触碰都应该禁止。
扣住手腕的亲昵、单独出门的怦然心动，这一切，都是往昔的美好，不会再成为现今的幸福。
我不清楚贺子霆会不会想念过去的日子，然而，我确实是想念的──
我会想着，如果当初早一点让贺子霆进入我的世界，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我会想着，如果当初早一点卸下自己的扑克脸，会不会如今站在贺子霆身旁的人就是我？
我会想着，如果当初……
如果。当初。
那就也表示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而我又何必想那麽多呢？
如今的贺子霆，对我而言就是个太过遥远的存在，我触碰得到边，却没有办法握在手中。就如同天上的星星，闪耀的那麽勾人，我能够伸出手将它扣在眼里，但却没有当成钻石摘下来，镶在戒台上，送给心仪的人。
我望向他的完美的侧脸。
「怎麽了？」像是感受到我灼热的目光，贺子霆没有回头，却轻声询问。
「如果……你养了这只小狗你会取什麽名字？」
脚下没有停步，贺子霆歪头，思索了很久。
我以为他会给我一个答案，但最後他只是反问。「你呢？」
即便早已想好，我还是作样思考了很久。
于清文。贺子霆。黑色小家伙。
「……鱼子酱。」
今夜的月，很圆──亮到让我看不清满天星斗。
如同路灯太过明亮让我看不清明明就在我身边的、贺子霆的身影。
我不晓得他有没有明白那简单三个字里藏住的意义。
我只晓得我对上的那双眸子，不再有我期待的温暖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