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恆 — 02
02
最近全校都在练习大队接力，大家的装扮大多是短袖配长裤。入秋时节，气候转凉。
这间学校的运动氛围令她感到惊奇，除了大家都会认真上体育课之外，没想到连校庆的运动项目都如此用心准备。
也许大家深厚的情谊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虽然维尼来的时间短，还未能真正融入，但同学待她真诚、没心机。被这样的气氛感染的维尼，当然没有一次练习是缺席的。
从六月开始就未剪过的头发已经长了，为了方便练习，维尼紮起一个高马尾，广受班上女生好评。
「这样有精神多了嘛，绑起来比较好看。」
「露出脖子才美啊，以後你就绑这样。」
「对啊，不要盖头盖脸的，有锁骨就是性感啦！」李若瑜甚至操着台语夸张地说着。
女生们你一言我一句，讲得维尼都不好意思，但脖子和额头都吹到风，凉得她不太习惯。她边走向对面的双数区，边整理一下自己的碎发，却没注意前面有人，就这麽直直撞上去。
张士豪被她这麽一撞，吓了一跳，幸好他人够大只、站得稳。
「这样比较自然。」他把她塞好的前额碎发又拨出来，边笑着说，「男生大多都是马尾控。」
这人连称赞都这麽迂回！
维尼失笑，索性不理他，摀着额头跑开了。
李亦楷身为田径队副队长，自然担起六班最後一棒的重责大任。李恒第十九棒。而张士豪跑第十四棒，跑步本来就不是他的专长，尤其是在一堆田径好手的六班，单项的竞赛他则是负责跳远。
短跑本来就不是维尼的专长，从小到大只要跑大队接力，她都跑相对不重要的第五棒或第六棒。而开学测验跑八百公尺时，她跑女生第三，就被李亦楷叫去跑四百公尺单项。
这天和四班练跑，放学之前就听班上说，四班也很多运动好手，一直都跑不快的维尼只默默想着等等不要被超过就好。
「跑！」後面的人喊了一声，维尼开始助跑，接到棒子後全力往前冲。
後面的人还落後自己班一大截，她没被拉近，稳稳地交给下一棒的李若瑜。
四班前几棒的男生开始慢慢追上，距离越拉越小。无奈自己斑上有一棒接得太急，甚至掉了棒。到了李恒那一棒的时候，两队几乎是同时起跑的。
李皓轩接给李恒。
接过棒子的李恒像身上长了翅膀一样，越跑越快、过弯。
越跑越快，拉开了几大步的距离。
「跑！」李恒喊了前方的李亦楷。
「谢啦。」李亦楷嘴角微勾，接了棒就开始暴冲，李恒和他的默契好得没话说，即使是接棒的时候，速度也完全没减慢。
李亦楷狠狠把四班甩在後面，一路到终点。
太好看了吧！维尼在心里兴奋，她不小心露出了崇拜的表情看着李恒和李亦楷。
久久沉浸在小粉丝的思绪中，一个不注意，被李亦楷用湿湿的T恤擦在她脚上。
於是一个回神後……「干！李亦楷！很恶欸！」
「爱上我了吗？」李亦楷笑得很灿烂。
「你吃屎比较快！」
维尼抹掉沾在小腿上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汗水，恶狠狠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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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午餐时间，六班在八卦着大家国中的往事。
「映萱是李恒的初恋情人啦哈哈哈哈哈……」闻言，李映萱没好气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李映萱和维尼五官有点像，两人凑巧发型、发色也差不多，所以刚开学时常被认错。学长姐还曾半开玩笑说幸好维尼很矮，才不容易认错人。
但其实两人只有脸的下半部较相似，维尼的眼睛圆且大；李映萱的眼睛较细长，眼尾又有些勾起来。多看几遍就感觉没这麽像了。
李恒脸垮了几分。他把卫生纸揉成一球，以投篮姿势把它射进垃圾桶，「不是在说国中吗？国小的事也要拿出来讲喔？」
「干，原来是真的喔！」
全班又笑成一团。
大家认识一阵子了，尴尬的情况有渐渐减少，但像今天这样全班一起聊天、气氛又热络的情景还不常见。
维尼虽插不上话，却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大家是真的好相处的人，张士豪没唬她。
李恒回到座位继续吃饭，而李映萱则有点尴尬地看向他。
他只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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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打扫完後，李若瑜、李亦楷和维尼一起去合作社买零食。途中碰上李若瑜在四班的朋友，许婉柔，而维尼和她因为李若瑜的关系，还算认识。
许婉柔给了维尼一张纸条，说是别人给的，请维尼回去再看。
维尼回到教室後便开始上课，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许婉柔给的纸条，赶紧打开来看。
「嗨学妹，我知道，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学长哈哈哈）可是从开学我就注意到你，在宿舍常常看到你笑，我觉得你笑起来很可爱哈哈哈哈……我们可以当个朋友吗？」
维尼扶着额头，看着桌上那张纸条，不知道该怎麽办。
这什麽年代了？竟然还有人写这种像情书的东西？写纸条叫别人转交是哪招？
维尼不知道的是，许婉柔其实和那学长交情很好，听到维尼有什麽消息都会和学长说，听见学长想开把维尼，就找她帮忙搓合。
李若瑜看见这张纸条，皱起眉头。就算纸条没署名，她也大概猜得到是谁。会叫许婉柔做这种事的，大概就是那群人……再删删减减一番，并不难猜是谁。
不知道该不该跟维尼说实话，那人风评不佳，但李若瑜想着自己也不认识那个人，不能依传言随便向维尼评论。爱亏正妹，大概是他们那群人的习性……但这是她唯一知道的。
「大瑜，你知道他谁吗？又不写名字，我怎麽会知道他是谁？」
「我大概知道他是谁，可是我跟他不认识。我只知道……你拿到正妹认证书。」
维尼失笑，「别开玩笑了啦！我只是想要知道他是谁，如果他只是想跟我聊聊天，还可以。但其他就没办法了。」
「那我老实和你说，他认识很多人，尤其是女生。有很多人不喜欢他、觉得他吊儿郎当，但因为我也没跟他相处过，我不敢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见维尼点头，「如果想要多交朋友，你可以试试看，但是要自己小心点，因为他和之前来认识你的那些人不一样。如果有什麽要进一步发展的话，可以先跟我聊。」
见李若瑜这麽可靠的样子，她终於放下心来，给了李若瑜一个微笑。
但过几天後，维尼心想那人既然都没写名字、也没什麽动静，便没把这张纸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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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放学时间。
距离宿舍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维尼请张士豪帮她恶补物理。
张士豪没和她说自己六点半就要赶去补习，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只是笑着答应维尼要帮她补完段考范围。
他不晓得自己对她是什麽样的感情，他从没喜欢过别人，但她的俏皮和淘气总让他想要照顾她，可能是家中长子的本能在作祟吧！毕竟从小他在家，就只有照顾弟弟们的份。上次体育课她扭伤了脚，也是张士豪第一个跑到她旁边检查伤势，和李若瑜、李亦楷一同送她去保健室敷药。
「怎麽这麽难……」维尼突然趴在桌上，不动了。
见她泄气的样子，张士豪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关系，明天再继续吧。」
「好！我也得回去宿舍了，不然点名迟到的话，会被学姐罚站。」她收起只订正好一半的考卷，「士豪，你等等直接回家吗？」
「没有，等一下要去补习。」
「那你怎麽不早讲！我就不会烦你了！」
「我没关系。」张士豪依旧浅笑着。
把教室锁上，他们一起离开，而赶着上课的张士豪在操场和她道别。
正要往学生餐厅走的时候，维尼瞥见在起跑点上、就起跑姿势的田径队。
还有李恒。
风吹着他从开学起就没修剪过的头发，过长的浏海令他看起来很慵懒。但他眼神却很锐利，盯着前方，专注等着哨音。
维尼正纳闷着李恒怎麽会跟着田径队一起练习的同时，教练吹哨，五个人同时间起跑。
过弯之後，李恒和李亦楷把其他人甩在後面，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又一个过弯後，李恒略胜一筹，比李亦楷快了一小步抵达终点。
维尼看傻了眼，从前耳闻李恒念书运动都是名列前茅、长得又帅，亲眼见识他的短跑速度，实在蛮令人震撼的。
「住——宿——生——动——作——加——快——」在干部学长例行的「放饭口号」中回神，维尼匆匆转身，往位在地下室的学生餐厅走下去。
远方的李恒喝着水，挥着手正要和她打招呼，可惜转身离开的她刚好没看见。风一吹，浏海盖住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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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吃饭时间，老教官总爱播些流行歌给大家听，但只要有人吵闹，他就会关掉以示警告。只要还有人继续闹，这就代表他要骂人，休息时间会缩减至少十分钟。
刚开始吃饭时大家都很会安静，但一如往常地，学长们开始无声地打闹。
晚餐结束之後，大家一如往常挤在洗手台前洗碗，而有些人坐在位置上慢慢吃着水果。
「你们这群兔崽子，每天都吵，不烦吗？」
老教官走到原民班学长的桌边，学长们笑着打哈哈，「今天刻意没发出声音呢，还算给面子吧！」
话才讲完，就被老教官架拐子，那人是张家帆。
维尼和室友经过他们的餐桌，走到外面洗碗。张家帆的室友，周宇，指着维尼问：「是不是她？」
周宇和张家帆都是原住民班的，两人都是阿美族。从国中就认识的他们，到高中不仅同班，还睡在同一个房间。简单讲就是拜把的。
周宇很高，目前已经190公分，而且身高还有持续成长的迹象。
老教官点完名离开後，一群人开始起哄。
同寝室的吴冠杰问，「什麽谁？有事都不用讲的喔？超没义气。」
「张家帆这次想追的女生。」
「干！有妹都不分享？」
众人喧哗着。周宇却不以为然，「他都还没认识人家咧！追？我看认识她大概还要三个月！」
一群人就这样对着维尼和她的室友们行注目礼，直到她们洗好碗、进到餐厅，收拾好餐具。
而这时的她们也在窃窃私语。
「那些学长一直盯着我们干嘛？」室友佳佳冷淡地说。
另一个室友，李芝绮，边拉着维尼和佳佳边小声说：「我们快闪！」
三个女生半逃半跑地冲向楼梯，往4楼的寝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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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男生躺在操场，看着刚露脸的月亮。
「阿恒，你速度越来越快了，真的不加入田径队啊？又会念书、长得又帅，我只剩跑步的饭碗，也要被你抢走啦！」李亦楷半开玩笑地称赞李恒。
「不了。早晚都要练习，就没时间读书了，不想害教练难做人。偶尔跟着你们跑就行了。」李恒灌下一大口水，「等等你们还练？」
「嗯，应该会练到宿舍开始晚自习吧！」
田径队时常在练习之後跑到宿舍借浴室，所以很了解他们的作息。有时练得太晚，到八点半刚好碰上维尼晚修结束，他们还会一起跑步、聊天。或者到外头买个豆花回学校、坐在操场陪她吃宵夜，因为住宿生从晚饭时间之後就不能再出校门。
李恒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离开前还皱着眉、看了宿舍半晌，惹得李亦楷忍不住问：「怎麽了？」
「没。走了喔，掰掰。」
李亦楷和李恒国中时就同个班，两人从以前感情就非常好。很多心里话，他们都只和对方说，不太会隐瞒。若是李恒不说，那大概是他也还搞不清楚自己状况，或觉得没必要。
李亦楷想着想着，也不打算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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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有事找你们——」
第一次碰到有学姊敲了房门，寝室内所有人停下打牌动作正襟危坐。一致看向门口。
看她们一脸菜样，刘婉仪笑了起来，「不要紧张，你们寝室是不是有个学妹叫维尼？」
只见维尼傻里傻气地举手。
刘婉仪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有人想找你聊个天，借个半小时可以吗？晚点就放你回来刷牙洗脸。」
维尼一脸狐疑地出了寝室，跟着学姐到了学生餐厅。
见到一群又一群的学长姐在聊天，也有同届高一的同学在打闹，而学姊带她来到一张角落的桌子，只见一个男生在滑手机。
听见脚步声，林世宏抬起头，灿烂地笑了。
「嗨学妹，我高二。是你们的直系班学长，可惜我没抽到你。」学长头发染的一头亚麻色，很显眼，所以维尼也多少有点印象，依稀记得在上周抽直属的时候看过。
「我叫陈淑仪，可是大家都叫我维尼，所以叫我维尼就好。」
林世宇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你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他给了维尼一小包巧克力饼乾，小熊形状的。维尼过瘦，从小就没什麽宵夜禁忌，於是道谢後就打开零食吃了起来。
「学长找我有什麽事吗？」
「没事，就觉得你很可爱而已。」
「咳、咳……」
见维尼呛着，林世宇递上贩卖机买的麦香红茶，「喝这个吧，顺一顺。」
又和学长道了谢。明明是陌生人，可是吃人家喝人家，这辈子没有享受过这种顶级待遇，维尼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学长，我很喜欢麦香红茶。」
「哈哈哈哈……老教官也很喜欢。还好挑中了，不然贩卖机能喝的饮料只有麦香系列，我还真不知道该买什麽。」
维尼笑了笑，喝着红茶，还来不及回话，林世宇又接着说：「你会不会觉得我看起来很随便、或很坏之类的，这头金发是这学期开始褪色的，而且我也是第一次这样搭讪女生……」
他不好意思搔了搔头，「紧张到还要找我同学帮忙叫你，怕你第一眼看到我会觉得这样很痞，我只是想说交个朋友。」
被他的话逗笑，维尼回以认真的眼神：「学长，我真的没有觉得你很痞，也没有觉得你很随便。你不要这麽紧张好不好。」
两人又随便聊了些班上的事情，很快地到了就寝时间，各自上楼回寝室了。他们蛮专心在和对方聊天，於是也没注意到远处的张家帆、周宇等人。
维尼下楼时只随意环视一眼，原因是她很意外大家把餐厅的交谊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整个空间闹哄哄的。并没特别注意有谁，且都是学长姐，她也不认识。
「欸，你的妹好像危险了喔。宝物被发现了，怎麽办？」
「那学弟挺有眼光。」
张家帆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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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尼、大只鱼，要不要吃什麽，我要去合作社。」下课时间，李亦楷站在教室门口大叫。
「你是暗恋合作社阿姨喔？每天都去。」李若瑜碎碎念着，边告诉李亦楷想吃巧克力面包，边嚷嚷着不想去、懒得动。
维尼拿了自己的钱包，跑向李亦楷，「我陪你去啊！顺便去散步！」
李亦楷笑着摸了摸维尼的头，而维尼却因为他上次下课那句「矮尼」，用力捶了他的肚子。
「阿恒，去不……？」李亦楷正想问李恒要不要一起去，就被维尼拉了衣摆。
望了一眼在写补习班评量的李恒，她声音转小：「他在写作业，别吵他了吧。」
正当她还在努力回想李恒平常是喝奶茶还是红茶，顺便带一罐回来给他时，耳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去啊，怎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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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难懂、你很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