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停至雪岭的机场,机窗外,飞机的跑道上盖上了层薄薄的白霜,雪岭位处高地,虽然才至十一月,但已比平地还要凉上不少。

出了飞机,走在机场的大厅上,两位身着相同服饰的雪岭弟子接见我们,他们一脸疲惫的行礼并说道:「凌云帮主、嗜血小姐。目前大长老正在闭关,而少主正在炼药,皆不方便接见,故派我们前来。天色已晚,敝岭早将您们之前住过的临风院给整理好,今日先入住歇息吧。」

冰焱右手一展,意示着他们带路,那两人再次一行礼,带着我们出了机场,外头,停着一辆马车。

走出大厅的那刻,一阵寒凉的西风立即迎面而来,然而却有一层厚重的温暖披到了我的肩上,掺和着少许属於他的气味。

我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他淡淡的微笑……

如果这笑,能每时每刻的在我身边绽放,我甘愿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来等、来守候。

☾◍☁◍☾◍☁◍☾◍☁◍☾◍☁◍☾◍☁

隔日清早,门外便传来敲门声,应该是雪陵来了。

因为昨日凌晨一、两点才睡,我赖在被窝里不想起床,冰焱则伸个懒腰起身,大略的整理後便去开门。

不久,房门被开启,雪陵从容的走入室内。随着他入内,冰焱也走出了房间。

一头长发肆意的披在肩头上,直至背部,那黑如渊薮般的青丝随脚步的移动而轻轻飘扬,仍是有一大绺的长发垂落在他的右颊上。

一袭他家常的雪白色宽大衣袍,广袖近拖垂於地面,腰间用一条棕色的腰带给束起,却裹的不大紧实,让他胸前的衣领间敞开成一道缝,那若隐若现的单薄内衫就此露出。

他关上门後看着我,眼中没有一丝的情绪,仍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距离上回也不过十日,你怎麽来了?」他问,朝我这里走来。

「我不能来吗?」我脱下了脸上的面具,吐出喉中的变声器後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在他闻出我不是处女後,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并没多问我些什麽,只是走上前,坐在我的床榻旁,开始替我把脉,不久,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的愤怒,不过又过了半晌,他才惊觉到我身体的异处,始闭眸,眉间深锁。

他右手的两指腹用力的按在我的脉处,左手按上我的颈部,由上而下的断断续续按压,最後,突然瞳孔一缩,放开了在我手上替我把脉的右手,左手撑住我的背部,将我半抱在他的怀里,右手一扬,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我胸口一戳,手指直点我的胸口中心,那力道不小,我只觉胸口突涌一阵冲击,似是石砾跃入平静的湖泊中,画开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水纹,那疼痛也随之散播到四肢,痛如荆棘蔓延,直伸入躯体的各末端,这才停止。

只觉胸前血气涨得难受,我忍不住的猛咳嗽,直至咳出了一口血,这才比较缓和了下来,然而当我看到了那滩血,却吓得直瞪双眼。

是黑的……

「你知道刚刚那个毒正要攻你的心吗?如果我没将你的脉络封住,以後你的病只会更麻烦。」他的唇轻轻颤动,「你怎麽会中这种毒?」他淡淡的问道,但眼里是的严肃。

「我被敌人下药了。」我如实回答。

「最好是只有这样。」他直接把我放倒在床上,也不管我是否有摔疼,「这毒名为泯情,是从多种稀有的剧毒植物上所提炼,是一种上古的毒物。当这种毒单存在一个人身上时,会在服用的那天内立即死亡,但只要与同样服用该毒的人有了交合,死亡便会暂缓,可是最後还是会以痛苦的方式逐渐死去。」他的表情冰冷,不带任何一丝的感情。

我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他都知道了,我也没什麽话好说。

「泯情,故名思意便是这段感情逐渐消逝、结束。中毒的人症状有二,一者会暂时性的丧失部分五官功能、严重晕眩,另一者全身剧烈的痉挛,会发病定然是两人一起,所以病状也是成双。刚开始症状会发作大约半个时辰,後来会以二旬为一周期的增加半个时辰,当发病症状为十二个时辰之久时,丧失五官功能者会七孔流血而死,全身痉挛者则会因抽蓄不止而累死,总而言之,你们最快会在一年後死亡。」

我一愣,陷入沉思。如果依他所言,那昨日我问冬泽是否有事,他是骗我的。

而且妖冶玫瑰也真是够狠,怎麽会因为男女感情的事而致我於死地?

「我会死吗?莫名的,我竟是没如预期般的恐惧,只是恍惚的问他。

「就看我想不想救你了。」他的眼神寒如千年冰柱,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容貌。很清楚的表示,他手中握着我生死的命运,他是掌管我生我亡的主宰。

就连西医对我的症状也第一时间搞不清楚,怕是在这世界里,只有他能救我─雪岭医杰。

「对不起。」我垂眸道。

「你知道错了?」他鄙夷,「你这怕死的女人,难道认为只要道歉,我就会垂怜你?」

「雪陵,我的道歉不是出於怕死。」我正视着他,肃穆聚脸,「如果怕死,我就不会待在暗势里,甚至是成为嗜血,因为愈是在高处,才是愈危险的地方。」

我咽了一口气,继续道:「但这句道歉也不是出於我的羞耻心。」

「你无耻。」他道。

「我也没妇德。」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只是单纯的,为伤害你的事感到愧疚。」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没有说话。

我对他并没有爱,所以对於失身这件事,说实在我根本并不心虚,我只是,替他感到难过,因为他的两任未婚妻,都是以失贞的方式背叛他,这难过,是出自友情的伤心。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视他为自己的朋友。

「少自以为是圣人般的怜惜我。」他讽刺道。

我叹了声,「对於朋友,我总是平视的。」

他冷冷的看着我,我接着说:「你不这麽认为也没关系,只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那就够了。」

「我会救你。」突然,他阴沉道。

我看着他,眼里带着讶异。不,其实再细细一思量,便会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因为在外界看来,是我浪荡的在婚前不守贞,才导致中了这种毒,雪陵却没有落井下石,不但不跟我计较还愿意救我,这样是在表现他的大肚与仁心,让我变得尤甚可恶,而他变得更加高洁。

但我并不在意这点,不是因为对他愧疚,而是觉得这是做人的基本颜面问题,反正我对名声这点是真的无所谓。

「可是你得待在雪岭上三个月,因为每天都有一定的疗程。」他起身,转身准备离开我的房间。

「喂,可是我还有我的课业还有冬月……」我赶紧说,但还没说完,他却直接打断。

「关我什麽事?」他质问,「只看你是要命还是不要命罢了,我又没逼你要留下。」

我住了声,见他的身子正要出门,我又怯懦的问:「那……你愿意救他吗?」

他顿住脚步,却不想回头看我,「救是可以,但有两个原则,一是药效功能只有一半,所以治癒他的时间是你的两倍,二是我不想见到他,但会派人定时送药下山给他。」

我这才放心了下来。终究,他是个医生,纵使再怎麽讨厌羞辱自己的人,他还是选择会去救他,只是,他选择不要见到冬泽。

「我会留下的。」半晌,我淡声道。

他淡淡的哼了声,「终究还是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