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短篇 — 《系列一》神燈‧下
“佑佑，你别再惹你爸爸生气阿…”
“我没有！是他自己总在生我气！”
“那你总别老是和朋友出去玩阿，你都高中了多念点书对你是有帮助的，你爸爸小时候可…”
“不要再说我爸爸小时候了！我是他儿子不是他小时候，你为何总站他那边！”
尤皇突然停顿了，毫无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留下，看着那翻版杨凌的长相，他满是无奈，“因为他是对的。”
眼眶突然浮出的泪在打转着，“那你找他当你主人就好干嘛让我当你主人！”
他知道尤皇喜欢爸爸，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家中唯一不知情的只有妈妈。
而他…喜欢着尤皇，尽管他知道尤皇对他没有任何意思，只当他是个主人。
他会在他身边，也只不过是因为爸爸的关系！
“杨佑我再警告你一次，不准再这麽说了，你爸爸听到会伤心的！”
“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语气，杨佑愤怒地将自己甩在床上，棉被盖住自己密不透风的，对外头不闻不问。
就这样到了晚上。
“还在闹脾气阿…”杨凌无奈地在杨佑门外伫立着，随即叹了口气。
“别再叹气了，都中年了会老更快。”後头忽然一道声音浮现。
“尤皇，不是我在说，你就别再拿我来说嘴了，佑佑总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我怕他跟你一样喜欢我了。”尤皇看着那双多了几条细纹的双眼，眼神却还是依然充满依恋，“但我只喜欢你。”
“你又再那胡言乱语！”杨凌瞪了他一眼，“叫佑佑赶紧下来吃晚饭吧！”
坐在饭桌前等了半晌，只听见一旁的老婆叹了口气，“老公你先吃吧！别等了！”
但杨凌等了一晚却都还没拿起筷子。
去楼下发现杨凌迟迟未吃晚餐的画面，尤皇气的立刻冲回房咆啸着：“杨佑，你真的是我遇过最烂的小孩！”
“楼上什麽声音阿？不像佑佑的…”在客厅看电视的老婆疑惑地起身。
杨凌赶紧拦下她，“别，我去看就好了。”
心内暗叹了口气，尤皇怎麽会这样大吼大叫的呢？他从来不这样的。
“佑佑…”走上楼敲了敲房门等待里头回应，门随即被打开了，果真是尤皇。
“你怎麽了？”杨凌皱起眉赶紧进门将门带上，便抱怨着：“大呼小叫的，我老婆都听见了…”
尤皇倒是没说话，双眉紧皱，脸臭的跟什麽一样。
杨凌走向杨佑的床，却发现他坐在床上，却是泪流满面，看得一惊赶紧走向他，“怎麽了你？！”他却总是不说话不回应，惹得他有些焦急。
最後杨凌只好带点怒气的看向尤皇：“你做了什麽好事？！”
看着那双带着愤怒的双眼，尤皇只觉得冤妄，可他什麽也没提起，只说一句，“现在是怪罪我的意思吗？”
“我没有！”杨凌站起身，“他都十七岁了用讲的就可以了，何必要这麽凶呢？”
“我讲的他会听吗？你讲的他又有听吗？！”
杨凌无奈了，带点气的他最後软弱下来，语气无力的道：“我让你待在他身边不是要看到这样的画面，如果再一直这样下去，我让佑佑赶紧许完愿望你也赶紧走吧…”说完，他便打开房门迳自离开了。
听见这样的话，尤皇全身僵硬杵在原地，他无法接受，鼻酸感一鼓作气的涌上来。
你怎麽这麽狠心…
一旁的杨佑见了这样的场景，看着尤皇伤心欲绝的蹲在角落，他的心有些疼了，站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我不会把愿望许完的…”
尤皇只是冷笑，“我和他的决裂，这不就是你的愿望吗？”说完，他站起身想离开房间回到神灯里。
“不是的！”杨佑站起身看着那高挺的背影，毫不犹豫的向前搂住，“那是因为你只会看他！为何…不看看我！？”就算是把他当替代品也好。
“因为…”冷笑了声，尤皇推开身後紧抱他的人，“我只爱他。”
那瞬间，前几秒还拥着的人化成云烟流进了神灯里。
而那句伤人的话，却依然回荡在房里。
杨凌看着镜中的自己，什麽时候白发和皱纹缠上了他，想着尤皇那仍然年轻的外表，他又是一声叹气。
不惑之年，老大不小了，明明该为自己的小孩担心，却又该担心那位伴了他二十年头的男人。
刚刚讲的那些话，是不是太过分了？随即又是一个叹气。
“爸，不要再叹气了。”
抬起头，镜中浮现出那和他小时候极像的身影，转过身他喊了声，“佑佑…”
“爸，我以後不会一直跑出去玩，也会下去吃饭…”杨佑走向他的父亲，满是歉意，“你不要不吃饭了也不要…让尤皇走好不好？”
牵起笑容，好在杨佑还算懂事，“你就一直想让他凶阿？”
“是我惹他生气的。”杨佑愧疚地道：“那我现在这样做，你不会生气，尤皇也不会生气了吧？”
“当然不会。”杨凌满是感慨，“你越来越懂事了。”
趁着杨佑去上学，老婆回婆家，杨凌踏进杨佑的房间，看着那神灯，唤了声，“尤皇…”
以往总是立即出现的身影，这下没半点动静。
“你还在气吗？”仍是无人回应，最後他叹了口气，“你不想理我就算了，我走了。”
转身那瞬间，手被拉住了，“你就为了你儿子牺牲了我？”
“你明知道我只是在讲重话。”说到最後声音逐渐缩小，“怎麽可能让你走…”
这下尤皇笑了，笑得灿烂，他将杨凌转向他，“以後你儿子不吃饭你也得给我吃，知不知道？”
有些别扭的推开尤皇，“别这样训我，我都要五十了。”他不敢正视他那年轻俊帅的脸蛋，毕竟岁月不饶人，杨凌曾经风光的外貌已垂老矣，现在的他们搭在一起根本就像父子。
“杨凌，你没自信？”看着那不自信和躲避的模样让尤皇有些受伤，“你明知道我不介意的，况且你保养得很好。”
还不是因为这家伙，杨凌深怕自己肥了丑了会惹来他嫌弃的目光，所以长年来他都非常注重身体健康和体态保持，只是还是无法追上年纪老化的速度，杨凌撇了尤皇一眼，“佑佑他对你很好，你别再因为我凶他。”
“又扯到这…”尤皇叹了口气，他真的不想再瞒了，“我真的很不想告诉你，但是又不得不…”
见尤皇那无可奈何的模样，杨凌皱起眉，“怎麽了？”
“他喜欢我…”看着杨凌瞬间睁大的双眼，他接着道：“我也明确拒绝过，我也告诉他我喜欢的是你。”
不敢置信，尤其是尤皇最後那句话，语气转变得有些激动，“你怎麽这样跟他说！？”
“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尤皇回应。
“你到底有没有把佑佑当主人？为何要这样一直伤害他？！”杨佑喜欢尤皇，他不介意，毕竟那是他儿子并且他希望尤皇能伴他一辈子，但毕竟杨佑仅是个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少年，却被喜欢的人告诉说喜欢的不是他而是他父亲。
这会是多大的打击？
“我只是实话实说。”尤皇看向杨凌那无法理解的表情，“你又生气了？”
这下杨凌没再回话，只是冷冷地说：“你不能带任何私人感情去面对你的主人。”
“从头到尾…你顾的只有你儿子，从来就没在乎我的感受！”尤皇脸色满是不谅解，接着气愤的说：“你也只是想利用我来保护你的孩子，对吧？”
“我没有！”杨凌迅速否认着。
“你让我来就来走就走，我毫无怨言，因为我爱你，但是…并不代表我要同等对待你儿子！”尤皇双手紧握，咬牙切齿的道：“你彻彻底底利用了我对你的爱…”
“尤皇…你不相信我？！”
“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看不到你对我的信任，那我又何必？”转过身走向神灯，尤皇最後说了一句，“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语毕，尤皇瞬间化作云烟离开了。
那霎那，杨凌眼眶缓缓掉下了泪，跌坐了地面。
相识这麽多年，第一次的吵架，却是前所未有的决裂。
杨凌这阵子非常抑郁，身子消瘦了不少。
他们再也没有尤皇的消息…
他…又再一次的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我三个愿望明明都还没有许！”杨佑愤怒地将桌上的杂物推到地上，语气却是带着咽哽，“凭什麽给我不见！”最後趴在桌上大哭着。
看着那正在啜泣的背影，杨凌满是无奈，“佑佑，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吵那麽严重…”
“你为什麽都要威胁他走！？”杨佑坐起身，朝他父亲大吼着：“这下他真的走了！”
只是再也没人出来遏止。
顿时语塞，杨凌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也不知该不该解释，最後他只能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不会原谅你！你还我尤皇来！”泪如雨下，极尽崩溃。
他让他孩子恨了他。
这句话让做父亲的杨凌非常痛心，一心一意保护着却惹来他的仇视，只怪自己的粗心，没顾及尤皇的感受也没想到杨佑对他的情感。
那一辈子的梦，似乎又破碎了，而且碎的彻底。
就这麽一年过去了，杨佑十八岁了，杨凌也四十八岁了，但他们的父子关系却没因为时间的增加而加深。
“我载你上学吧！”提起公事包，杨凌望着正在穿鞋的杨佑。
对方却没回话，只是冷淡地说了句：“我自己搭车。”便直接越过他出门了。
那股心寒，他无法言语，但最後他自己只能冷笑，是阿，那时的他也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渐渐恢复，他只能盼着杨佑能原谅他的那天，恢复以往那令人羡慕的美好父子关系。
只是他似乎盼不到那一天了。
忍着一天的胃痛，杨凌喝了口热水暖了暖和，收拾好公事包打算打卡下班的他，那突来的剧烈疼痛让着瞬间蹲在角落无法行动，有人见状立刻上前慌张询问：“杨凌你怎麽了？！”
“我…”才刚开口一字，已经毫无意识晕厥在同事怀里。
“快叫救护车！”
醒来是妻子那泪流满面的脸，见杨凌醒了，她立刻擦乾眼泪露出了笑容，“醒了？”
有些虚弱的点点头，他环顾了一下洁白的四周，很明显他在医院，“我睡多久了？”
“几个小时而已，现在已经半夜了，你继续休息吧！明天医生会给我们报告检查的结果。”
杨凌点点头，“你真是…有什麽好哭的？”
“我没想过那麽注重健康的你竟然还会发生这种事…”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笑了声，“佑佑在家吗？”
妻子点头，“别担心他了，都十八了，可以在家照顾自己的，倒是你都要五十了又发生这种事！更让人担心！”
时光飞逝，他再也不是当初那年轻力壮的少年，现在一个小痛小病就可能造成身体上的大碍，得需要好好照顾才行。
杨凌想了想，不由得又想叹了口气…
一早，正吃着妻子煮热腾腾的米粥，杨凌一抬眼就看见医生一脸沉重的走了进来，心里一个直觉就是不妙，默默放下手中的碗他坐直身子等着医生开口。
“杨先生，很不幸地…”医生深了口气。
“你得了胃癌，并且是末期…”
那一刻，杨凌呆愣住了，他的世界彷佛静音般，视线只看见妻子瞬间泪流满面的奔向医生，抓吼着他却被一旁的护士给遮挡住。
缓缓低下头，那刻尤皇的脸竟晃过他眼前…
这下…是不换我离开你了？
杨佑得知父亲胃癌末期的消息了。
无力地挂上话筒，不知不觉眼角滴了滴泪水下来。
尤皇不见了…那疼他爱他的父亲…也要离开他了吗？
这一年来他仍然拉不下脸和父亲道歉和好，毕竟尤皇迟迟没出现也毫无音讯，但之後想想他今天能拥有这一切也都是父亲给予的，父亲让尤皇消失他自己也没资格去说什麽求什麽。
可是…
“尤皇…你在哪…”沿着墙壁滑下地面，杨佑流的泪越来越多。
他知道，只有他能救父亲了。
三个月。
杨凌剩三个月的时间能活了。
杨凌一睁开眼就看见杨佑的身影直直地站在病床边直视着他，他缓缓喊了声：“佑佑…”
才喊完他名字，杨佑瞬间崩溃赶紧向前抓住杨凌的手，“爸！对不起！”
“没事的…”杨凌看着杨佑满是歉意的表情，“该对不起的是我…”
“不！都是我害你们吵架的！”杨佑把一切错误都归咎在自己身上，“只要我不要喜欢他一直惹怒他，还有让你担心，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别、都过去了…”握住他的手，杨凌想让儿子不再自责，“别再提了…好吗？”
听着父亲的要求，杨佑立即点头，接着他道：“我一定要去找尤皇！让他来救你！我还有三个愿望没许对不对？！”
“不！你别这麽做！”一直虚弱的语气突地有些激动起来，他抓着杨佑，“求你了！”
“为什麽？！”杨佑不懂自己父亲的请求。
“我知道他会要你许愿来救我的…但佑佑…”他再度握紧杨佑的手，“不要许愿让我活着，好吗？”
看着杨佑不解的表请，杨凌继续道：“这辈子我亏欠他太多，真的没什麽可以还他，但我的离开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我想让他赶紧忘了我，别再依附我们杨家了。”
“可是他还不是走了…”
“他没有真正的走…”
因为杨凌总在有时候晚上，能感受到尤皇的气息。
他知道尤皇回来了，但每每一睁开眼，就没有身影，气味也跟着消失了。
他却无可奈何。
说真的，他好想他，他好想尤皇。
“总之，能答应我吗？”杨凌眼眶带红的看着杨佑，“这是我生前最後一个愿望，你…能帮爸爸实现吗？”
望着那坚决红润的眼神，杨佑只好点点头不得不答应了，“可是我和妈，舍不得…”
“没有尤皇，我还是得走到这步…”他伸出手摸了摸杨佑的头，“从我出社会到现在存了不少钱，够留你用到大学毕业，毕业後换你亲手赚钱照顾妈妈，知道吗？”
早已哭红了鼻子，杨佑痛哭流涕的只能点头，无法再多说一言一语。
深夜了，杨凌让妻子和儿子回家休息别总待在医院，没什麽睡意的他只是闭着眼睛休憩着，忽然地他感觉到一股气息出现，但他心知肚明。
他感受到一只颤抖的手缓缓地握上他的手，温暖而厚实。
明明闭上的双眼却还是阻挡不住眼泪的流下，对方突地一个微弱的声音，“…为什麽要哭？”那熟悉却久久未听到的声音。
“对不起…”用着气音慢慢说着，眼睛缓缓睁开他看向对方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终於…终於见到他了。
伸出手他擦掉杨凌脸上的泪水，他自己的眼眶也跟着红润，“我不要你对不起…我只要你活着…”
“记得十三年前我要你记住我爱过你吗？”杨凌看着那细长双眼，“你不要再记住了好不好？忘了好不好？”
“凭什麽？！”尤皇不解，他握住杨凌的手，“光离开这一年，我只能偶尔半夜来偷看你，不能跟你讲话就让我生不如死！你就这麽离开了让我怎麽办！？”说到最後有些咽哽着，“你…可是我唯一想伴一辈子的人…”
“这一辈子…”杨凌给了他一个微笑，“就要过去了…”
“不准这样说！”尤皇强忍的泪最终还是流了下来，“天底下没我办不到的事！”
杨凌淡淡地笑了笑，“…是吗”
尤皇就这麽陪伴了他一个晚上，他爬上病床搂着杨凌，两人一齐睡了个好眠。
一大早，杨佑背着父亲要求的吉他和母亲带着早餐前往医院，还未踏进病房就看见母亲讶异的神情，接着杨佑踏进去时，他更是惊讶地差点把背後的吉他弄掉在地上。
“这不是…尤先生吗！？”母亲轻声的说，“他们…？！”
杨佑只是伸出食指在嘴前比了个手势要母亲安静。
看着病床上那相搂的俩人，杨佑淡淡杨起笑。
就让他们相爱三个月吧！
“唔…”杨凌醒来了，他揉揉双眼看着眼前的两抹身影，“你们来了？”突地发现腰间上搂住他的手，不禁赶紧坐起身，摇醒那仍在熟睡的身影，“喂！病床你也能睡那麽爽！”
尤皇迷蒙地睁开眼，也发现病床前那两抹身影，缓缓地坐起身没说任何话。
杨凌满是尴尬，想对妻子解释什麽，却又不知何从解释，只是朝一旁身影低声道：“你快下去…”
但妻子却没追究两人大男人为什麽躺在一张病床，只是专注在尤皇的身影，“天阿！尤先生！你到底是怎麽保养的！那麽久不见还那麽年轻！”
这时杨佑突然插进话题来，赶紧走向杨凌，“爸！我把你的吉他带来了！”
接过那有些灰尘的吉他袋，“这三个月就让它好好陪我吧…”
说完，却不知为何有一股悲伤飘过。
“我们早餐带来了，你就和尤叔叔一起吃吧！”将母亲手中的早餐抢了过来，杨佑将他放在杨凌一旁的桌上，“那我们去上班上课了！”语毕，便拉着他母亲走开了。
“爸再见～”
“老公再见啊！”
待他们离开，尤皇只是一笑，“尤叔叔？这家伙是发生甚麽事？”
“他之前只是太喜欢你了…但为了我放下你…”杨凌欣慰地道：“好险我的地位还是比你重要。”
尤皇切了声，走下床拿起那热腾腾的早餐，将袋中的便当盖打开装了碗清粥递给杨凌，“快吃吧！不想让你饿着，你真的瘦很多…”
“喔…”接着碗，杨凌听这心疼的语气有些感动。
别再这样温柔地对待他了，他只会更舍不得，杨凌一汤匙一汤匙的吃着，泪却越掉越多。
“你做什麽哭啊？”尤皇倒是有些慌乱抽起卫生纸擦着杨凌不断掉下来的眼泪。
“我都让你忘了你为啥不忘？！”杨凌放下手中的碗，朝尤皇嘶吼着，“你走好不好？！”
“我就是不走！”
那倔强的语气，尤皇依然坚持着。
“我会让你继续活下去！”
杨佑看着眼前看着他的尤皇。
“干嘛？”虽然心里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杨佑只能装作没事。
“你不救你爸爸吗？”尤皇就这麽问了一句。
杨佑深吸了口气，“可以救我早就救了！”
“你三个愿望都还没许！怎不可以救？”
“你还当我是你主人？”
“愿望没许完之前都是。”
沉默了阵子，最後杨佑只是说了句，“我不想许…”语毕，便转身要回房间。
手被抓住了，身後是一句嘶吼，“他是你爸爸！”
“我怎不知道他是我爸爸？！”杨佑眼眶渐渐红润，“就因为他是我爸爸…我不能许…”说完，便甩开他进了房门，用力甩上门，杨佑无奈地沿着门滑落到地方。
他也不想这样子阿…
一个多月过去了，尽管尤皇、妻子和杨佑细心的照料，杨凌身子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看着骨瘦如柴的杨凌，尤皇除了心痛不能再多说什麽，推着轮椅将杨凌带出外头晒晒太阳，来到医院的花园中庭，杨凌朝尤皇虚弱的笑了笑，蹲在他面前的尤皇倒是有些纳闷，“怎麽了？”
“…那时候我高中想弹歌给你听，你想听明白可我没练，但之後我练了，却没机会给你听了。”接着他将胸前的吉他摆好姿势，“尤皇…你想听吗？”
原本有些犹豫，但最後尤皇还是苦涩的扬起笑，点了点头，接着清脆的声音响起了。
你说了一万遍的你爱我
你说了什麽我都懂
因爲爱很久所以我都懂
可是我发现没人能永久
就算我们曾勾勾手
还是会寂寞
没有你之後我才明白的更多
你看着我来我看着你走
生命有太多分分合合难免要承受的痛
你看着我来我看着你走
就算捂住耳朵
我还能听见你呼吸的温柔
就算我会心痛
你的好永远都填满我心中
似乎一字一句都唱进尤皇的心坎里，眼眶有些刺痛着，他好想阻止杨凌继续唱下去。
那声音比以往年轻的他还虚弱很多，那好听的声线还是没有变。
他突地想起，那时醉倒在他怀里的身影，他希望能永远当他的天使那刻。
是多麽的幸福。
但幸福却总是如此短暂。
伸出手止住他正刷吉他的手掌，“不…不要唱了…”
“不好听吗？”杨凌停下手，看着尤皇早已泪流满面，“…哭什麽？”
“拜托你让自己活下去…”蹲着的尤皇瞬间跪在地上，双手紧抓着杨凌双手，“我不能没有你…这世上没有第二个杨凌了…”
“你明知道的。”看着极尽崩溃的尤皇，杨凌的泪也跟着流下了，“我迟早会死的。”
尤皇只是疯狂摇头，“不要讲我不想听的事！”
“你得面对。”杨凌反握住尤皇的手，也只是痛苦流涕的道：“对不起…”
那霎那，腹部剧烈的疼痛，吉他不稳的摔落至地面。
再度的昏迷。
“杨凌！！！”
那是尤皇第一次体验到死亡的可怕。
他不会死。
但他爱的人会。
这让他开始憎恨死亡，他不懂凡人为何不能像他那样不须面对病痛面对死亡。
或许他更该恨的是自己为何不是凡人，不能陪杨凌一起面对病痛和死亡。
来回踱步在手术室外，尤皇好想冲进去看现在情况到底怎麽样。
随即杨凌的妻子和杨佑慌慌乱乱的赶来了，尤皇一见到杨佑，立刻抓住他往楼梯间拽。
还未搞清状况，杨佑就看着比他高大的尤皇在他面前跪下，“我求你救他！”他从来没这样求过凡人，只有那些贪得无厌的凡人才会这样求助他。
那眼角还留着未乾的泪渍，杨佑满是无助，“对不起…”
“我不要再听到对不起了！”怒吼着，尤皇彷佛失去理智，“我只是要他活下来而已！你为何不许！？”
“尤皇…该放下了…”杨佑只能冷静地道：“他不希望你是这样子的…”
为何他一定要在主人下命令时才能有法力！尤皇恨自己这无能的限制！
“你怎这麽狠心的就让他走了？！”尤皇无法谅解，“你是他儿子啊！”
看着那无法冷静下来的尤皇，杨佑静静地看着他一段时间。
…
“我决定把三个愿望一次许完。”
此时，尤皇的头瞬间抬了起来，他站起身激动地抓着杨佑的双肩，“你要许什麽？！”
“第一，我要你救我爸，度过这次难关。”
“第二，我要他醒来已经完全忘了你的存在，他老了，别再这样折磨他了。”
“第三，然後你就离开吧！”
尤皇双拳握紧，至少…杨凌会是安然无恙的。
“好…”
杨凌醒了。
他获救了，他可以继续活下去了，一家三口欢喜的拥抱在一起。
杨佑推着坐在轮椅的父亲，他怀里则抱着吉他，直到推到医院门口，前方站了一抹修长身影。
杨佑有些讶异，尤皇怎麽还会在这里！他有些愤怒：“你！”
杨凌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年轻身影，“佑佑你朋友啊？”
“我不认识他！爸！我们回家吧！”不过听见父亲这麽问，代表他真的忘记他了，心里着实松了口气，杨佑推着轮椅越过那始终没有说话的尤皇。
“可他一直看着你阿…”杨凌看着那少年始终往这里瞧，他铁定不是瞧自己一定是瞧杨佑了，“看你刚差点生气我想你们是吵架有疙瘩了吧？”
“才没有！爸别再乱说了！”
“瞧你这模样！”才说完，杨凌竟然挥了挥手示意要尤皇过来，“小子，你叫什麽名字阿？”
杨佑真是忍不下去了，他冲上前推开尤皇，“不是叫你滚了嘛！”
“佑佑你怎麽这样对人家！”杨凌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他不知这英俊少年和杨佑有什麽关系。
“对不起…我只是想确认他好了没…”细声的说，他又看向杨凌。
“他很好。”咬牙切齿的说，杨佑又推了尤皇一把，“快滚吧你！”
接着他赶紧推着父亲离开了。
看着那离去的背影，那沧桑的歌声又浮现在他耳中，泪水一滴一滴的流下。
这下换我看着你走。
就算你忘了我爱你。
但是我永远忘记不了你说你爱过我。
再见了，杨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