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寞紅三月花開時】 — 五月蓮

‧五月莲‧

被客诉叮得满头包的刺客站在处理台前帮客人将指定的水果削皮、切片，神情上看起来挫折满满。「抱歉……害你被骂了……」雪莉站在钻台的另一头面带歉意说道。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不好。」塔隆漫不经心地操着刀，以反手持器直接往用另一手固定住的西瓜捅下，那动作传出来的锐气让人感觉很不寻常，买的客人更是看得有些胆战心惊。

刺客熟练地拉下刀柄轻松将硬西瓜给剖成两半，然後用刀尖刺入果肉之中划出了一块一块的网状，接着再以侧刃挑挖着里头已被切齐的地方，拿了柜台旁的塑胶盒来并将西瓜反过来用柄身重敲一记，丰实的果肉便纷纷落进了盒子里，附了一包老板特制的沾酱包後用橡皮筋束上，接着再处理另一半的西瓜。

「哇啊……好厉害喔……」对於这麽迅速又精准的刀法，设计师和旁边的客户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看起来不像一般切水果的方法……」

「因为这个跟跟切剖人脑有点像──」上工以来第一次被如此肯定的塔隆顺口地说着……。「呃、我我我我我是说……猪脑！是猪脑啦！」

买西瓜的客人在刺客处理完她点的水果後就白着一张脸把钱付了赶紧溜之大吉，临走前的脸似乎在说那两盒西瓜她大概都不敢吃了，一看见就会想起塔隆所说的大脑碎块……。

「啊……我是说……」待会儿肯定又要被骂了，但是他还剩一个人要解释清楚。

「呵呵呵，我知道你以前做过甚麽啊，伊泽上次不是说了吗。」雪莉反而被塔隆的拙样给逗笑了，接着把自己买的凤梨推给他。「伊泽跟我讲过更可怕的事勒，那个算甚麽～呵呵，这个也麻烦你罗！」

「……好、好的。」

虽然只是一个很短的时光，但是在刺客展现自己对刀器的完美熟练度时，两人聊得非常开心，设计师更对塔隆的刀技表演感到惊艳，俐落的刃锋像是交响乐的音符在乐谱上弹跳一样，带着一股暴力美学的艺术感，把凤梨削得毫无还手之力……不对，本来就没得还手。

大小整齐划一的黄色果肉被刀刃一一从壳中挑弹进盒子中，将边缘一些过小的果渣用边缘削下，接着用尖端当作牙签似地插起递给了雪莉，後者露出了一个略微惊吓的表情，刺客才发觉这动作似乎有些粗鲁，可能吓到她了……。

「谢谢。」设计师笑了一下，小心地接过刀子，然後将果肉从刀端上咬下来吃进嘴里。「很好吃唷，你真的好厉害啊！」鼓着一边脸颊的她感谢着刺客的表演。

突然有种从没有感受过的情绪涌上了心头，自己会学习这些技术完全是为了生存与需求，以前被如此称赞完全是因为对方想讨好自己、满足自己的虚容心让他这个诺克萨斯第一强的刺客愿意接下任务除去雇主的眼中钉，不管怎麽做都一定会有一家高兴一家愁。

他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才能继续存在在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为了能更快速冷血地残害别人的技能，不用杀死任何人或伤害任何生命，就为人带来愉悦与快乐。

虽然和当初学习的目的违愿，但是刺客不讨厌这样的感觉，就像之前所见的那些景色，简单、平凡。会笑并不是因为自己能为她带来甚麽好处，而是单纯自己的存在就足以让人高兴。

「你……在哭吗……？我说错甚麽了吗？」雪莉望着神情变得有点悲伤的塔隆，担忧着他眼里的稍嫌湿润的水份。

「不是啦，刚刚那个凤梨汁喷到眼睛了，没事。」刺客用食指弹掉差点被挤出眼角的泪低，试着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你应该要常笑才对，你笑起来很好看啊。」设计师看见身前人的表情，也让嘴唇扬起同样的角度回应他。

「我也希望，对了，你想不想看射飞刀？」

「把妹倒是把得很勤啊。」老板的声音再度从身边响起，让塔隆的笑容变得既惨淡又僵硬。

「啊，是我一直跟他聊的，因为切水果的技术太厉害了才……」雪莉赶紧帮失职的刺客打圆场：「老板你要不要考虑在店里办个解体秀之类的，就、就大卖场不是都会有那种甚麽解剖超大只鱼肉的那个……因为他真的很厉害……」

店长看了一下处理台，满布的果汁残渣，虽然没有看到被浪费掉的果肉块，但也弄得太脏了。「嗯哼，如果我要改卖果汁的话一定会找他的。」老板的幽默里带着一点讽刺的味道。

设计师又跟老板小聊了一下之後才离去，塔隆已经把钻台给清理乾净，并回去搬预定的货。被赶去做别的工作的时候，刺客仍然把注意力放在雪莉身上，她跟每个人似乎都很好聊，脸上总是挂着甜美的笑容，心思细腻又很为人着想。

虽然这麽想有点奇怪，但是今天真的是因为她，心情才好了很多，如果每个客人甚至是老板都跟她一样那该有多好，这样塔隆的不适应症跟压力就会减少许多。

「杰克掰掰～！」设计师提着装着凤梨切片的小袋子朝店里的工读生挥手。

「嗯，掰掰。」被点名的人也回了个笑容。

「要说欢迎下次再来。」老板纠正着说。

「对不起，下次会记得的。」

「没有下次了。」

「……？」

老板递给自己一个装有一星期份薪资的小纸袋，用一种好像很怜惜的表情望着塔隆：「你明天不用来了，你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进社会的觉悟呢，跟可爱的女生聊天就很行，叫你跟别的客人讲话就搞得一字千金似的讲一句话都难，别怪我严格，是你自己不争气。」

被开除了……？

刺客整个人愣在原地甚麽反应都挤出不来，脑袋像是被人用球棒打到似地一片空白、也无法思考。

他第一次被人嫌弃能力不足而被开除，在诺克萨斯可是人人抢着要他接单啊！没事还得先派个中、高阶刺客联络，才有机会见到自己，这落差感实在是太大了，让刺客完全无法接受。

「甚麽……？我……但我……」想说些甚麽反驳对方的说法，字全全部挤在嘴边一个都吐不出来……。

『我很会杀人。』这种话怎麽可能在这种地方说出口……。

原来就算自己在军事专业上稳坐其中一个宝座，在另外一些专业领域里，自己连渣都不如，首次嚐到如此令人愤怒却无力回击。

「知道了，谢谢。」几分钟後刺客便把薪资收好，卸下身上的围裙，就算下班时间还没有到，也不想管那麽多头也不会地离开水果店，因为自己的专业在这里根本无用武之地所以不被看重和受用也是正常的。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遗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