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苏雨裳点点头,可以懂「掌事」的意思。

钱六嫂道:「当时的拓陵太守谨遵兰苍大王旨意,寻了一位能干的女人去做了凤舞楼的掌事,将凤舞楼打理的井然有序,名声蒸蒸日上。这麽多年过去了,前一任掌事凡事劳心劳力,亲力亲为,最终积劳成疾,已经病故,如今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包氏,接了这掌事的位子,大家都喊包氏做包掌事。

「这包掌事精明能干,对外,是个极会奉承的马屁精,哄得那些官大爷们都高兴。但是对内,对姑娘们,那可就不同了,尖酸刻薄,锱铢必较,对凤舞楼里的姑娘们十分苛刻。

「她看珍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对珍儿的打扮就比对别的姑娘更加用心。果然自从珍儿做上头牌之後,不少达官贵人垂涎珍儿的姿色,便都私底下去了包掌事那里,又是送礼又是出价的,那包掌事见钱眼开,自然想要靠珍儿大赚一笔。」

「这下不就糟糕了。」苏雨裳惨呼。

「幸亏那位梅姑姑一力阻挡,所以珍儿到现在还安然无事。」钱六嫂说。

听到这里,苏雨裳松了一口气,问,「那梅姑姑真好,她是怎麽阻挡的?」

「梅姑姑和凤姐说,珍儿天生骨骼与一般人迥异,难得一见,所以才能将舞蹈舞得这般好。倘若包掌事还希望珍儿继续把舞跳好,为凤舞楼保持住舞蹈的水准,那麽,两年之内,也就是说一直到珍儿十八岁前,都必须保持处子之身,不能有鱼水之欢,否则舞艺难保。」

听完,苏雨裳不禁拍手叫好,开怀笑道:「我怎麽没听过这种事?亏那梅姑姑想出这样的说词来!真是佩服她!好一个梅姑姑啊!」

但是魏东凌比较冷静,他问,「梅姑姑说词虽厉害,只不过,那个包掌事如此精明,她信吗?」

「这包掌事兴许是半信半疑吧,」钱六嫂挑了挑眉,道:「但幸亏梅姑姑在凤舞楼地位举足轻重,倘若没了梅姑姑,歌舞就都不用排了,凤舞楼在兰苍大王跟前,地位就不保了,所以包掌事对梅姑姑可说是又敬又怕,因此不敢当面质疑她的话。

「再加上梅姑姑又说,以珍儿十六岁,舞艺就能达到如此水平,只要再多两年练习,无疑能更上层楼。将来倘若有朝一日珍儿能在新任兰苍大王面前献艺,定能讨兰苍大王的欢心,到时,凤舞楼的名声肯定更上一层,那财源就更加滚滚而来了。」

「兰苍王喜欢舞蹈吗?」苏雨裳忍不住插嘴问。

钱六嫂喝了口水,道:「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新继任的兰苍王,不但英明睿智,治国有方,更加是文武双全,倘若传言是真的,那便应该是喜欢的。」

「所以,包掌事就打消念头了?」苏雨裳追问。

「她那麽会计算,只需稍加一琢磨,便可知道照着梅姑姑的话去做,对她和凤舞楼都更加有利。」

「可是只有两年,那过了两年不就……」苏雨裳已经担心了。

「正是这话呢,」钱六嫂面带愁容道:「前些日子,珍儿刚刚满了十八岁,包掌事居然帮珍儿做了一次生日,大肆庆祝。」

「这是提醒那些王孙公子,烟萝姑娘已经满了十八,可以解禁了。」魏东凌深深一蹙眉头。

「正是,」钱六嫂点头,「那些想得珍儿却得不到,足足等了两年的那些王侯公子一听到珍儿满了十八岁,便开始蜂拥上凤舞楼找包掌事去,个个都想要争到珍儿,出的价钱,一个比一个高。珍儿没办法,只好装病来躲。」

「有用吗?」苏雨裳觉得骗不了人的。

「包掌事是何等精明,骗得了一次,骗不了第二次,」钱六嫂道:「後来果然被包掌事抓到珍儿是装病的,包掌事气得了不得,说甚麽也要强迫珍儿去伺候拓陵太守的儿子。」

「好过分喔……」苏雨裳气得打抱不平,忙问,「後来呢?」

「珍儿抵死不从,便以死相逼,两人闹得天翻地覆,那包掌事一气之下,便吩咐了厨房,只要珍儿不从,一天只给她吃一顿饭,对外仍继续谎称珍儿生病,卧病在床,无法跳舞见客。」

「然後呢?」苏雨裳身子前倾着问。

「然後,就到了今日瑞儿出来传话啦……」钱六嫂两道弯弯的细眉蹙在一起,「本来一向都是我到凤舞楼那里去拿针线活儿来做,今儿我在大街上等你们的时候,居然碰到瑞儿来送针线活儿给我,我就知道出事情了。

「果然,是珍儿托瑞儿假借送针线活儿之名,出来传话给我,说她这回真的病了,但是包掌事不给她找大夫治病。珍儿素日里待这瑞儿不错,所以瑞儿也愿意为她冒险传话。」

苏雨裳觉得包掌事很过分,哼了一声,说道:「一天只吃一餐,营养不够,抵抗力不好,凤舞楼里随便有人咳个两声,就会被传染啦,不病才怪。」

这话魏东凌和钱六嫂听得一知半解,但眼下没人有功夫去多问。

「看来包掌事是要以此来逼迫烟萝姑娘。」魏东凌立刻接口。

「那有这种事?」苏雨裳越听越生气,「难道包掌事就不怕病死你妹妹吗?」

「包掌事那里这麽笨了?珍儿不管是舞蹈或是样貌,都是她的摇钱树,」钱六嫂忿忿地道:「她每日都给珍儿喝一点儿药,让珍儿病虽好不了,却也病不死,就拖着她的病,让她自己在病中『好好想想』。」

「怎麽这样啊,真没良心!」苏雨裳气愤不平,又问,「那个梅姑姑还能帮她吗?」

钱六嫂苦笑道:「小蕊妹子,梅姑姑能帮得了珍儿两年,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事情了。这是梅姑姑心疼珍儿舞艺好,所以帮她硬想出了拖延两年的法子。如今两年已到,梅姑姑也无法了。说到底,珍儿怕是也只能认命了。」

「认命?」苏雨裳不服气,差点没一掌拍在矮几上。

「作为一个舞伎,就是这样的命了。难不成要一头撞死吗?」钱六嫂垂下眸子,言语间显是相当无可奈何。

「怎麽可以这样!烟萝姑娘太可怜了!」苏雨裳因为自己将来也会遵照妈妈的心愿,成为一位芭蕾舞者,以同样身为舞者的心态去揣摩烟萝的处境,苏雨裳似乎能有一点点的感同身受,不由得就更同情烟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