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夏季尾声。

每篇故事都有一个展开,只属於自己。我们崇尚自由并且渴望尽情活着,用心去想像、去体验、去感受每一分每一秒。

那个只属於我的故事,在汗水淋漓的闷热夏季如花苞绽放-悄然的,可爱的,迷人的,难忘的。

回忆起来就像一场梦,感觉却又如此真实。

我知道有个岸边长满了野生的百里香,

还有莲馨和摇摆的罗兰也开遍了,

上面遮覆着的是茂盛的忍冬,

还有芬芳的白玫瑰与野生蔷薇丛。

今天是新生训练,偌大的体育馆中坐满了模样稚嫩的高一新生们。没有冷气的燥热空间中,年轻的少年少女们大多都静不下心坐着,表情上写满不耐烦和无聊。

下午,是各社团发表演出。

一群穿着戏服穿梭在台上的是戏剧社的成员,他们奋力演出着莎士比亚的名着-「仲夏夜之梦」,台下的人们却不怎麽领情,只觉得他们都在念着陌生又难理解的台词,只有偶尔的搞笑片段才有人会配合地笑了几声。

大部分的学生呈现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尤其是当表演进入到精灵王后入睡时,透过喇叭传来一阵安逸恬淡的轻音乐,悠扬的旋律如催眠曲般催人入睡。

在这样的氛围下,我也有点控制不住想阖眼的冲动。

意识开始模糊,旁边嘈杂的声音逐渐远离。突然,身後几个同班女生小声尖叫起来,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我睁开疲惫的双眼带着探究的眼神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她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吵,抱歉地朝我笑了笑。

不过她们的交谈声还是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刚才戴上驴头的那个人好帅喔。」

「对啊,不知道是哪班的学长?好想认识。」

抬起头望向台上,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戴着驴头的人,对莎士比亚着作不是太熟悉加上根本没认真看剧的我,此时根本搞不懂为什麽会出现一个「驴人」。只见那用压克力水彩画上的眼睛,两颗大小不一,看起来挺蠢的。

稍微扭动僵硬的脖颈,挪动一下坐得发疼的屁股,我观望着四周,发现原本站在一旁的教职员工们不知道什麽时候都跑得没影了,估计都躲在办公室内吹冷气。真好啊。我微微转头瞄了墙上高挂着的时钟:14:30。

还有一小时才结束。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类似的经验?当你愈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时,时间就会像与你作对一般走得特别慢-现在,五分钟过去了,14:05。天啊-我翻了白眼向後靠上折叠椅的椅背,低声在心里咒骂着。

台上的戏还在继续着,「驴人」不知道什麽时候离开舞台了。

照这剧情来看,似乎快到结尾了。

希望下一个社团的表演可以精彩一点。话说,下一个社团是什麽?我戳了戳旁边戴着眼镜的男同学的肩膀,他一脸纳闷地转过头来,我连忙提出我的问题。他推了一下眼镜,用平稳低沉的声音说出令人崩溃的答案:古筝社。

好吧,在我模糊的印象中。莎士比亚的名着里好像有这麽一句话-

生存或毁灭。

我觉得今天绝对可以列入我「最悲惨的一天」名单中,而且保证名列前茅。大大地叹了口气,许是我的动作太引人注目,眼镜同学瞥了我一眼,「忍着点。」

「你不觉得无聊吗?」我哀怨地问道。

他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挺有趣的。」

怪人。

「欸,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叫徐夏,认识一下吧。」竟然时间过得慢,那就换个法子打发,聊天看起来是个好选择。我本来就不是个恬静的性子,只不过在新的班级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只得默默一个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以说话,怎麽能轻易放过呢。

「林皓昱。」

林皓昱,在心里默念三遍,「好,记住了。」我笑着。

他瞅向我,原本疏离的脸上突然稍微勾起嘴角,让人觉得亲近不少。我漫不经心地观察着被表演吸引视线的他,如果要我给一个评价:林皓昱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书生,白皙乾净,体型有些瘦削,长得挺耐看的。只可惜不是我的菜。

「徐夏,夏天的夏?」他不再注意台上的演出,转头跟我聊天。

「对。」我点头,「因为我出生在夏天。」

「挺好的名字。」

「是吗?」

「恩。」他莞尔,但是没有说原因。

不知不觉间,戏剧社的演出结束了。十几个演员站成一排鞠躬致谢,我扫着那群人,其中一个高挑的身影让人不禁多看两眼,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驴头,大概就是後面那些女同学们所说的帅哥。

他很高,至少有一百八吧。

那个人,他穿着汗湿的白色制服,紧贴在身上的衣物勾勒出他完美的身体线条,灿笑地往後_了下凌乱的淡金色头发。眨着狭长的眼睛,朝台下递了几个飞吻,有些小女生躁动地发出聒噪的声音。

旁边的社员们似乎已经相当习惯了,鞠躬完後陆续走了,只剩他一个人依然在台上明送秋波,後来拿着一綑纸本的女社员实在看不下去,狠狠地拧了他的手臂,他吃疼地哀叫,被几个男生拉着迅速走下台。

後面的女同学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听起来是在犹豫要不要找机会去跟学长要联络方式。以前看小说或漫画时,总会出现一两个帅气迷人的校园王子,国中的时候我只当是作者过於夸饰。现在看来,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个人真是出尽锋头。」我感慨地低声说,比较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皓昱握紧自己交叉的双手,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一向如此。」

我诧异地将目光移向他,张了张嘴,踌躇地缓缓开口询问,「你认识他?」

他的视线始终放在台上,「高三的孙子睿,我最讨厌的人。」

语落,林皓昱别过头不再说话,我也什麽都没问。

多年後,回想起这一幕,我想这就是为什麽我会一直记着孙子睿这个人的关系吧。学生时期总有些人,就算你不曾认识过,但是他的名字却意外深刻地存放在脑海中,在许多年以後,和朋友们谈起从前时,仍能像昨日初听见般清晰可记。

我想,孙子睿,就是这样的人。

午後的阳光,斜斜地洒落,有些刺眼。我眯起双眼,这是我的高中生活的第一天。

也是我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