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一早起来就觉得头痛欲裂。
到昨天为止,他都在为期末报告的事情奋斗,而且还是两人份的。
上回朝阳在擦边的时间帮娇晴上交资料,结果隔天讨论过後,又衍生新的资料要查。娇晴索性继续请朝阳帮忙,毕竟上一回是他查的嘛,朝阳比娇晴本人更了解那些资料的来源去处。
本来呢,朝阳自己的期末报告是稳稳的,他一样是负责资料搜查,早在初期就完成所有工作,原本已经没他的事。很不幸的,负责简报的同学电脑中了勒索病毒,连带影响整组的云端硬碟资料。朝阳不好意思责备欲哭无泪的女同学,也觉得无济於事,只好重头开始。
娇晴读的是环境工程,朝阳则是资讯工程,虽然两个科系都有「工程」二字,可教的内容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他在一个礼拜内,为两份截然不同的期末报告奋斗,每天都忙到清晨才小眯一会儿。
虽然约好要去秘密基地找忠宇,但朝阳太忙,只拨出一天的课堂空档过去跟他吃饭。忠宇毫不在意,反而很高兴朝阳来了。结果朝阳实在太累,聊没多久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一直到快上课才被忠宇轻声唤醒,然後匆忙离开。
所有的忙碌总算在昨天告一段落,但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松懈的缘故,朝阳一早起来就觉得身体不适。或许下午就会好了吧?抱着这样的想法,朝阳仍去了学校。除了今天是他们报告的日子外,全勤的无聊制约,也限制了朝阳。
好在朝阳的努力没有白费,报告很顺利的结束,也获得教授好评。不过朝阳实在太不舒服,满脑子只有好想休息的念头。最後甚至在同学的搀扶之下,才有办法走出教室。
「你真的没事?真的不用叫救护车?」同组的同学担心地问。
「不用啦……小感冒而已……睡睡就会好……」
朝阳不喜欢看病,他觉得吃药会伤身体,而且感冒放着不管也会好。
「……好烫!这哪是小感冒呀?你发烧了!」另一个女同学摸了朝阳额头,惊呼道。
「太累了而已啦……」
「不然至少去保健中心躺一下呀?你没课了吧?」
「我晚上还有事……」
今天是约会的日子,如果现在回去,可以睡两个小时,到时候应该会好一点。
「果然还是把他送到保健中心会比较好吧?」同学却擅自决定起来。「谁能送他过去?」
「我等等有事耶。」
「我下堂课已经开始了……」
「我可以。」那个中勒索病毒的女同学说。「我送他过去吧。」
「那就交给你罗?」
决定之後,另外三个同学各自离开,女同学则带朝阳往保健中心走。
「我没事啦……」朝阳仍坚持说道。
「骗人,都烧成这样了。」女同学也毫不退让。
朝阳很想回家,却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这位女同学不高,还不到160,虽然朝阳在男生当中不算特别高大的,对她而言也够重了。
「而且你是因为我电脑中毒的关系,才累坏的吧?」
女同学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听来有些落寞,像是在自责,好像是她害朝阳病倒似的。
听到女同学这席话,让朝阳更坚定要回家的决心。女同学因此自责,那他更不应该露出病恹恹的样子,那会加深她的罪恶感。
「我真的没事,我要回家。」他强迫自己从女同学身上离开。
「喂、等……不要勉强啦!」女同学被他一拉,差点跌倒,好不容易才稳住重心。
「没有勉强,我要回家。」但朝阳又一次推开她。
这次朝阳成功了,但他才离开女学生,忽然一阵无力,整个人往旁边倒。
「朝阳同学!」女同学见状,赶紧去扶,却因体重差距连带被牵连。朝阳在悲鸣声後,跌倒之际闪过的念头,竟是想护住女同学,不要让她受伤。
不过他预期的冲击,却没有发生。
意识开始朦胧。他隐约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与女同学交谈。
然後朝阳的身体被某人扛了起来。
後来的事情就记不太得了,朝阳只记得从宽阔的背上,所传来的温暖。
当朝阳再次睁开眼睛,他已经躺在自己房间。
头很痛,意识很模糊。他不清楚後来发生了什麽事,只隐约记得好像被带到医院,看了病,然後被送回家里。
房间开着小灯,低声作响的空调,将炎热的夏季调适到合宜的温度。朝阳感到枕後冰凉,知道自己躺在冰枕上。不过发烧的关系,他满身是汗。
……现在是几点呀?
他想要确认时间,翻动沉重的身体,想找自己的手机。
「你醒啦?」
听到声音,朝阳才惊觉旁边有人。将视线聚焦到声音源头,那个人竟然是……
「……忠宇?」
思念之人坐在自己的书桌上,以微弱的台灯看着书,注意到朝阳醒了,一手压着书,沉稳地看着他。
「你为什麽……会在这里?」朝阳想坐起身跟他说话,却使不上力气。
「乖乖躺好。」忠宇出声。「你烧到快40度,别逞强了。」
被他这麽一讲,朝阳放弃挣扎,他的声音有一种魔力,好像他说什麽朝阳都得听他的。
可朝阳仍想知道,为什麽忠宇会出现在自己房里。
「身分证。我带你去医院时翻了你的皮夹,身分证上有写你家在哪,你妹妹帮我开的门。」忠宇像是知道朝阳的心声,回答了刚刚的问题。随後又补了一句:「她很生气唷。」
啊……惨了。朝阳想起早上出门时,妹妹建议他请假在家里休息,他不听,结果被人扛回来。妹妹虽然不说,可是非常关心自己,朝阳是知道的。他想着,这几天可要挨骂了。
「再睡一下吧。你现在身体还很虚,等体力恢复一些,再吃点东西。现在先好好休息。」
忠宇说完就将视线移回书上,好像没有打算离开。
自己的书桌坐着刚认识的朋友,朝阳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他自己是室外派,通常都跟人约在外面,很少找朋友到家里。但是忠宇坐在那里,却非常自然,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在那儿一样。
「……可是我刚睡醒,现在睡不着。」
这句话说出口,朝阳自己也有点惊讶。他想要撒娇,他想要跟眼前这个人耍一下任性。
「这看得出来。」忠宇没有嫌恶,反而露出沉稳的笑容。「那你希望我怎麽做?」
「……告诉我你的事情。」
「这还真是个困难的要求。」忠宇苦笑着。想起他们之前的交谈模式,或许他不擅长表达自己,苦思良久後,他问:「你想听什麽?」还是将问题丢还给朝阳。
「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什麽?」朝阳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有一瞬间,朝阳觉得忠宇露出警戒的神情,但是,仅仅这麽一瞬间,很快又恢复原貌。
「也可以这麽说。」这次他果断承认了。
果然如此,朝阳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想。所以他总是在自己失落的时候出现,好像对自己的事情了若指掌,若是如此就说得通了。
「……是像心电感应一样吗?」那我是不是可以不要开口呀?朝阳想着。
「倒不是这麽清楚的东西。」不过却被否定了。
「不然是怎样?」
「这就是秘密了。」忠宇却以神秘的笑容回避这一题。
「唉~~是怎样呀……」朝阳躺在床上轻声抗议着。
被别人知道心声是怎麽样的感觉呢?他的想法会被对方知道,他的负面情绪也会在对方面前一览无遗。在忠宇面前,朝阳好像没有秘密。
可是朝阳却觉得无所谓,他一直觉得忠宇没有恶意,每次在他失落的时候出现,他觉得那个默默待在自己身边的忠宇,目的只有一个:安慰。忠宇想要安慰自己,所以才待在那里。就像现在待在自己的房里,让朝阳觉得无比安心。打从他们相识之前,他就已经相信了忠宇。
「如果你哭着求我,我就告诉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忠宇提出这个条件。
「这太难了啦……」
朝阳抱怨着,虽然常被嘲笑泪腺发达哭点很低,可是多半是看了感人的影片才会流泪。因为想法乐观也比较看得开,朝阳很少为自己的事情哭泣,他甚至不记得上次哭泣是什麽时候。
然後他们又闲聊了一些事情,学校的事、兴趣的事、家庭的事。问了才知道忠宇家境很好,他的父母是国际知名设计师,长年不在台湾。忠宇自己一个人住,就在学校附近。他以前曾经留过学,未来也打算往国外发展。
一边闲聊,一边却有件事情让朝阳分神。他浑身大汗,身体黏答答的,很不舒服。虽然很想冲个澡,但只要一动头就在痛,他只想躺在床上,直到再次失去意识为止。
「要我帮你擦汗吗?」
忠宇主动开口了。
朝阳想着,果然知道我在想什麽呀,最後回答:「那就拜托你了。」
没多久,忠宇弄来一个脸盆,一条新的毛巾。朝阳的妹妹也在家,或许是请她帮忙的。朝阳想到内向的妹妹跟忠宇接触的画面?不禁在内心偷笑起来。忠宇扶朝阳起来,替他脱掉满身是汗的T恤,以吸饱冷水的湿毛巾,从脖子沿着背慢慢擦下去。冰凉的触感让朝阳觉得舒爽多了。
「……光着身子总觉得很不好意思呀。」
虽然都是男生,可朝阳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裸体的嗜好,意识到这件事後,朝阳随口讲着感想。
「你的身体很漂亮。」背後的忠宇说道。
「……被这样称赞我应该高兴吗?」
明明一直想练壮,但是朝阳骨架比较小,即使有肌肉,看起来也是瘦瘦小小的。被称赞「身体很漂亮」还是第一次,感觉有点微妙。
背後的湿黏感逐渐消失,忠宇并没有移动位置,而是维持在朝阳背後,将手伸到前面,擦拭朝阳前身的汗。动作相当俐落。
「你好像很熟练?」朝阳问。
「偶尔会替狗擦。」忠宇一边说,一边抬起朝阳的手,用毛巾滑过去。
「狗也要擦汗?」朝阳心想,狗都是冲澡吧?有在擦汗的吗?
「狗要擦屁股。」没想到他这麽回答。
朝阳心想,这个比喻好像怪怪的。
「……你是把我比喻成大便吗?」他不满地抗议。
「哪有这麽漂亮的大便?」
咦?这是在称赞我吗?可是跟大便连在一起……我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呀?
朝阳想着无关紧要的事,觉得舒服多了。现在应该能好好休息,睡起来就会好了吧?
这个时候,朝阳听到房外有声音。
──你不能这样硬闯进去!
──为什麽不行?我可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
朝阳立刻认出门外那个声音,也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碰!
门打开了,几乎是被踹开的。
以惊人气势走进来的,正是朝阳的女朋友郝娇晴,以及试图阻止她的妹妹。
「凌朝阳!你居然放我鸽子!你知不知道我……」
一进门就破口大骂,但随即又停口,因为她见到眼前的景象。
朝阳赤裸着上半身,由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替他擦汗。
以朝阳对娇晴的认识,他知道他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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