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酸痛。

意识一点一滴回复,思绪逐渐清明起来,孙可君只觉得全身上下筋骨像要散了一般,痛得她想哭爹喊娘……啊,印象中她好像狠狠地不知从哪往下坠,然後才又因为疼痛再度失去意识……她是被人绑架撕票?呃,可是他们家也没什麽钱吧……

缓缓睁开眼睛,她眨了眨眼适应光线,发现周围摆设果真不是宿舍的床。瞧着四周古色古香的摆设,她连身下躺的都是古早味浓厚的硬榻……现在是什麽情况?

呻吟一声,她用手支起身子,这才总算看清楚房间的原貌。

房内摆设十分简陋,四周围着木墙,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竹香,连摆设都和她印象中的古代房间百分之七十五相像。

……这里是拍戏现场吗?孙可君混乱了。她刚刚不是在暗巷里吗,难道真的被绑架?可是谁会住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吱呀」一声,老旧木门被打开,她瞬时凝神望过去,便见来人一袭冷蓝朴素长衫,如墨黑发高高束起,眉眼淡漠冷清,微深的轮廓却是令人一眼便会记住的俊美容貌。年纪看上去不过弱冠,他肤色白皙,神色冷然疏离,彷佛青竹一般不沾尘世。

男子手中捧着一碗腾着热气的汤药,见她醒了,也只淡然扬了扬眉,「姑娘醒了?」缓步走到她面前,他将汤药放到一旁桌上,望着她沉默了会,似是在观察她是否身体微恙,「可有任何不适之处?」一双清冷眸子望着她,他嗓音清澈明净,却听不出情绪。

孙可君抖了一抖。姑娘?这人说话方式怎麽活脱脱像古装剧里面走出来的,实在太恶寒……不,就连衣服也是古装剧里走出来的吧?看那样式是……唐代古装?

她现在是被绑到拍戏现场了吗?因为太漂亮所以被相中当女主角之类……嗯,好吧,虽然她自认自己长得绝对不难看,但这应该不可能──怎麽看都太瞎。

「还……还好,我很好。」脑袋打结一阵,孙可君思考了会,觉得还是先回答问题比较礼貌,毕竟人家应该算是在关心她。「那个,请问这里是……」虽然很想先问问这个穿着古装的神经病帅哥是谁,但她想想还是先问清楚在哪,如果真是被绑架……也比较好逃跑。

「此是鄙人寒舍。」男子嗓调依旧淡然,「鄙人见姑娘倒在寒舍前,才唐突将姑娘带进寒舍……姑娘是遭遇何事,为何如此狼狈?」说话彬彬有礼,他走到木桌前倒了杯茶,从容坐下,目光并无向着她,话语中却浅浅带着点关心。

孙可君再愣。寒舍?她倒在人家房子前面?她更懵了。这人讲话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古腔古调耶……?

「呃,对不起,我是问……这里是哪里?我还在台湾吧?」心中惶惶升起一股不祥预感,她微微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猜测让她有点动摇──

不会吧?要真的发生那种事……那比被绑到拍戏现场还瞎耶!

「台湾?」闻言,男子蹙了蹙眉,眼里透着不解,「此地是西蜀,姑娘是从名为……台湾的地方来的麽?」

孙可君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了。

西蜀?四川?她在四川?等等,西蜀这个称呼……还有他看起来似乎完全没听过「台湾」这名字!「对不起,再请教一下……请问今年是几年?」用力咽了口口水,她往自己大腿用力捏了一捏──好痛!这表示她真不是在作梦!

见鬼太扯!应该不可能吧,她现在真的不是在拍戏吗?拜托千万别跟她说,现在不是西元二零一四年──

「今载是开元二十四年。」男子几不可见地再度蹙了蹙眉。她问的问题处处透着古怪,莫非是失忆了?否则怎会连年载都不知……难道是边疆逃来的奴隶?

他心中备生警戒。西蜀位於大唐边疆地带,虽说当今圣上治国盛明,几年来都相安无恙,但也难保不会有这样的事……

孙可君心里一个喀登。

开元二十四?

……是唐玄宗治国的盛唐年代开元二十四?

闭了闭眼,她深吸了口气,努力把眼睛眨了又眨──没有改变,景象依旧是这间古色古香的屋子,也确定不是幻觉──

她穿越了。这一刻,她总算认清事实。

从台湾穿越到中国,还一次穿越了一千三百年!

花了好几分钟来适应这晴天霹雳般的事实,孙可君呼了口气,看了看眼前男子满脸古怪神色,想是自己问的几个问题大概也雷了他,只好发挥演技露出柔弱温婉笑容:「对、对不住,奴……奴其实被爹亲……被爹亲给卖至青楼,一路逃窜至此,体力不支,才倒在郎君寒舍前……奴只顾着逃,一路惊惊惶惶不知过了几刻,才不知今夕究竟何年……」

一手轻轻遮住颜面,她说着便开始掉泪,加上满身伤痕的狼狈模样,看上去刹是楚楚可怜。

她正在打算盘。眼前这人看起来不坏,又特地救了她,也没对她怎样,大概可以信任是一个正人君子。看这打扮来看,大概这人是个书生,而且看这房子……应该家境不差。

从角落的剑看来有习武,所以这大概是正义凛然的书生……她既然穿越,这麽刚好又遇见这人,不如就先找个依靠?否则她人生地不熟,说不准会直接活活饿死在这里……

先托个安身之处,再来慢慢打算该如何找寻回去的方法──如此是再好不过了!她在心里露齿灿笑。

目光微微一动,男子看着她,眼里戒备退去了些,染上了点同情。「姑娘的爹亲……怎会如此狠心?」心念触动,他低眸望她,眼里带着不赞同。

中标!她看人眼光果真没错,她在心里嘿嘿直笑,「爹亲……奴爹亲嗜赌,娘亲早逝,所以才……求求郎君收留奴!若是再被爹亲带回,奴、奴恐怕……」垂首开始嘤嘤啜泣,搭着一个不成调的故事,孙可君的模样悲惨可怜,还不停向他拜托,就差没跪下来抱大腿。

那男子见她这样,心有不忍,原想拒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清清白白姑娘家如何能就这麽在这里待下?若是传了出去,她……

「郎君!奴愿意做牛做马,但求郎君愿意收留……」她抓紧他动摇神色,忙又加把劲开口:「小女愿意为公子作奴,绝不会坏了公子名声……」

被她哀求得没有办法,他叹口气,终於还是妥协。「姑娘莫再哀求,鄙人答应便是。」轻吐了吐气,男子端起汤药,眉间透着无可奈何,「先把这汤药喝了吧。」说罢,他将碗递给她,眉眼微微歛下。

他的身份,实在不适合收留她。也许不久後他便要离开往京城去了,届时这姑娘该如何是好?剑眉微微锁起,男子思索了会,决定还是去问问附近人家……他一个独身男子收留她,会坏了姑娘名声的。

接过那碗黑糊糊的汤药,孙可君看了半晌,虽然看起来十分可怕,但基於要相信恩人,她还是选择乾脆直接的一口灌下。「咳咳咳……」喝完便不住地咳了两声,她觉得有点想吐。妈呀,这到底是什麽诡异的药啊?这味道实在精彩得……

──精彩得让她作呕。

*唐代时女子谦称婢、妾或儿,奴为通用谦词。

*唐时「公子」一词还不普及,通常称男子为「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