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晔并不知道她身边的清影卫们正在自怨自艾,她现在满心只想从素罗口中打探消息。

「公子的病到底是怎麽回事?」

容晔一直觉得这病有古怪,明明也没听说过李家有什麽宿疾,怎麽会好好的人突然就在殿试昏厥。要说李启言自小身体不好,也完全没可能啊,她当年初见他时,他十二岁,身子即便不是壮实,但也是跟普通人一样正常,哪像今日见时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主子,属下觉得公子这其实不太像病,比较像中毒或中蛊。」

「你是说那些大夫都胡说八道?」

素罗汗颜,连忙回,「不,那些大夫皆支吾其词,说公子体寒,恐怕来日不长。」

容晔微皱眉,「那你又为何觉得不像病?」

「主子,属下六年前便在公子身边当小厮,公子本无病徵。」素罗说,「秋闱时尚无徵兆,春闱邻近时公子才有体寒之兆、夜半时常高烧,春闱试期三天,公子出场後昏厥,三天後方醒,在榻上休养将近一月。殿试时已是拖着病体强去。」

「一等的敬亭绿雪,喝否?」容晔垂眸,倒了一杯茶。

素罗摇头。

「你说,谁愿公子过世?」

「李家书香传家,仁善传世,李家门生遍布;李老大人虽为司徒,但三公不掌权。李大人为国子监祭酒,固然拥有文官影响力,却也非权官。而公子,在秋闱前甚至未领官职。」

势必为报仇、或夺利,若无所求,怎可能对他下毒下蛊?

「李家人官位不高,重在文人间的名声影响。李司徒性格刚直,政敌倒是不少,却偏偏清廉忠君,不屑结党,敢以犯颜直谏,是故极受圣眷。当今二位皇子,二皇子志不在国,东宫地位稳固。安景帝昔日少年天子,杀伐决断,英勇果决,是以至今大权在握,六王爷和九王爷亦无力反。内忧外患,内忧为容、秦、严各家边境数十万大军,外患唯北夷、西蛮、南越。这样的状况,谁要李家倒?谁愿公子过世?」

「本小姐讲了这麽多,所以你觉得会是谁呢?」容晔问,却看到素罗一脸茫然,於是轻笑自答,「是李家後院。」

「不会是外人,那只会是自家人。嫡长子这个位子对不少人而言蛮有吸引力的。」容晔轻啜了口茶後,指尖摩娑在杯缘,她轻声说,「你之後该做的,便是摸清李家後院到底有多少肮脏事,知否?」

容晔话语轻如鸿毛,但素罗等人却深深的对她改观。

他们从小便跟随在容晔身边,知道容晔机灵古怪,也知道定国公对她赋予厚望,却同时也有点不以为然。论武功她不是最好,容泽善使剑法、容骅善使长枪,她不愿双手长茧,只肯练鞭法和弓;论脾气她也不是最好,甚至十分娇蛮,随兴所至;家世好、容貌好,又被万般疼宠,以致她甚至有点高傲。

但她却能够将局势看的比他人更清楚,而她才刚过荳蔻之年。

她有眼界、观大局,善於揣测,这大概才是定国公看中容晔的原因。

「属下知道。」素罗沉声附和。「那主子,属下先行告退。」

「等等。」容晔伸手示意他莫急。

「主子还有什麽要交代吗?」素罗第一次语气跟话语十分相配的服从容晔,这才十四岁就如此聪慧,倘若是男子,还怕打不下外族吗?

容晔端正姿态,用很严肃的表情说,「快指点本小姐,要如何才能时常遇到公子。」

素罗一听,欲哭无泪,他错了,主子就是个痴女啊。

「公子每月二十都会去大清寺参拜。」

大清寺?那不就是自家娘亲和爹爹初次会面的寺庙吗?

一得到想要的答案後,容晔势利眼的个性再次发作,立马赶人,「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赶快回李府吧。」

在素罗很委屈的离开後,容晔想了想又开口,「龙绡。」

一道黑色人影倏地出现,龙绡立刻行礼,「属下在。」

容晔用指尖缠绕自己乌黑的发丝,语气平静又带着一丝狡黠,「我知道你觊觎我身边的云雨很久了。」

「……属下不敢。」

「哦?不敢?」容晔轻笑,「那本小姐让云雨跟绦绡成亲好了。」

另一道人影快速的出现,在行礼後,立时露出委屈的脸,「小姐是想让我被老大打死吗?我有做出什麽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吗?」

满意的看到向来沉稳的龙绡眼角抽动,容晔终於正色看向他们,「本小姐追夫告捷前,你们都莫想同我身边丫鬟成亲。」

这思绪到底是从哪里跳到哪里,即便已经跟在小姐身边多年,清影卫们仍然无法理解。

容晔只是在胡乱无理要求。其实她叫龙绡出来是想要让他去传信找静姊姊借人,但当她看到向来面无表情的龙绡就立刻心理不平衡了。凭什麽这个面瘫能够和她的丫鬟两情相悦,而她到现在跟心上人见面都是用男装跟弟弟的身分,容晔觉得自己很可怜,於是她想从下属的痛苦中衬托自己其实还是活的挺好的。换句话说,看到别人痛苦,她就释怀了。

「不闹你们了。」容晔笑,「我懒得写信了,帮我去找静姐姐借人,最会下蛊毒的那位,越快越好,知晓吗?」

不是顽劣的宿疾就好,但凡有可能,她容晔可真不想守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