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钟,平常贪睡的我今日格外早起,而且没有依靠单念生那个人体闹钟,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在我工作这几年以来,头一次亲自参与全程的结婚典礼,我的内心既兴奋又期待,尤其此次新娘的所有礼服都是由我设计,如果看见新娘穿上它们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恐怕会哭倒一座长城。

礼服都已在昨日送到新娘子的房间,我望着那片空荡荡的地面,只剩下几箱装载物品的空箱子,孤独的站在那儿。

像我。

坐在化妆镜前,我在皮肤上涂抹遮瑕膏,试图掩盖我那跟熊猫没两样的黑眼圈,倏然想起了昨天遇见的那个疯子,也不知怎的,下意识露出我的本性。

没经过大脑便朝他淡漠的说句:「神经病。」

连对上眼的机会都没有,没继续搭理他,我转过身拉住单念生走回了旅馆,现在想来还真的是遇上神经病,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什麽「你好耀眼」这种鬼话,但单念生似乎从回来以後就没再跟我碰面和说话,除了说明婚礼流程会传讯息给我之外……

不晓得是不是我自己的错觉,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一瞬间又变回原本的南极与北极了。

「不会是那个时候装睡被发现了吧?」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瞥了眼时间,发觉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与心思沉浸在单念生的事情里,准新人还有伴娘伴郎们都已陆续起床准备妆发和服装,我和公司的工作团队已经赶到现场做测试。

戴上了麦克风,每个人都在调整自己负责的部分,我一个一个检查布置的场景,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测试音响是否正常,免得晚点播放音乐出了状况。将摆放的椅子整齐的对准,紧张的心情随着时间流逝及太阳缓缓升起而满溢,彷佛跟当初大考的时候,那种胃疼的感觉相当折磨人。

看见单念生穿一袭纯黑西装,分明想装得低调像个负责人,却耀眼的好像他才是今天的主角,看来得劝劝他在新郎出场时要戴面具,免得夺走了新郎的目光,让人家嚎啕大哭不是因为感动而是不被当成新郎。

他俐落的指挥每个部门做最後的确认,也仔细的检查和调整每个小细节,所以才会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帅」啊!果不其然,让人想移开视线都觉得舍不得。

忘记是从何时开始追逐他的背影,是从他拉起我的手的那刻吗?还是从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就不曾遗忘过他呢?

没有交集的我们开始有了对谈,我也发现他隐藏的多面情绪,偶尔是个成熟的大男人,偶尔是个幼稚的小男孩,也会温柔体贴到知道我需要用卫生棉,但不知道用哪一牌而全买一种,也会心疼我肚子饿又不会做饭跑去买饭,却还不清楚我爱吃的食物所以买了一大堆,任我挑选。

谁晓得如今熟知他以後,翻出了他的魔鬼面,还老是不苟言笑,摆出淡漠的神情毫无关怀,时而靠近时而遥远的,是把我当成黑鲔鱼在钓吗?

「不喜欢我就不要靠我这麽近啊,臭家伙。」我站在一旁嘟嚷。

这是场盛大的婚礼,忙碌的让我们没来得及有交谈的时间,除了call机对话,我压根就没听见他特别叫住我,而我想找他的时候却连抹身影都不见。

时间已经悄悄来到新人们入会场,优美且熟悉的结婚音乐响彻云霄,我躲在大树的後面偷看着,新娘子盖上若隐若现的头纱,挽着新郎的手慢慢走向神父面前,她的父亲在她身後站得挺直,脸上虽挂着严肃,眼眶里却已经泛泪。

紧闭双唇,我的视线也变得模糊,望着新郎兴喜的替新娘子套上婚戒,缓缓掀开头纱的那刻,两人相拥而吻,摀住自己的嘴替他们感到幸福,从来都不知道看见别人快乐是如此动人的事情,连嘴角都不经意的上扬。

有的欢笑有的哭泣,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满溢的笑容,这一秒我终於知道自己究竟每天在办公室里辛苦些什麽杂事了,疲劳都烟消云散,还有什麽不值得的,替一对相爱的情侣完成终身大事,我们就是最好的见证人啊。

我看见旁边的女同事也哭得泣不成声,我拥着她让她靠在我的肩上,感觉到温热的泪滴触碰到我的肌肤,她拚命的对我说:「我男友为什麽还不跟我结婚!」

结婚又何尝不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呢?穿上那身亮丽的婚纱,那一天的自己就是全世界最耀眼的焦点,一辈子就那麽一次,身旁站着自己托付一生的男人,那个自己最爱而他也最爱自己的伴侣。

我轻轻搂住她,边安慰的道:「要结婚也是我先。」

「你结什麽婚啊,还那麽年轻,而且这是安慰人说的话吗?」同事怒视着我,忿忿不平的抱怨。

「我也想结婚嘛。」望着远方那抹修长的身影。

「希望你嫁的是乞丐而不是经理。」她白了我一眼,语气里充满诅咒。

「别太超过哦,好歹我也是个能看的人啊!」我撩起发丝,装做一副骄傲孔雀的模样。

「随便你啦!不跟你聊了,我要赶快去工作,免得等等被经理念。」她看相单念生,像是和他对上眼眸,吓得赶忙跑回工作岗位。

我轻笑一声,也没沉浸在新人们幸福的氛围中,投入於後续的工作里,接下来宴客的部分才是令人头疼的地方。

典礼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简单的落幕,我开始收拾那些装饰品,被小孩弄破的气球还有被踩烂的纸花,失去了光鲜亮丽的样子变得残破不堪,默默的叹声气,摸了摸鼻子一个一个捡起丢进箱子里。

发觉还有好几朵完好如初的纸花,我兴高采烈的整整它们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回箱子,和已经破烂的花朵区分。

三千多朵的纸花花了我们团队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捡完,当我正弯腰捡起最後一朵时,一双眼熟的皮鞋踩住了花瓣,我直起身,眯起眼眸盯着眼前的男人看。

「放开。」

「可以给我吗?」是那个奇怪的陌生男人。

「先生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公司的公物,不能随意给予。」我硬是从他的脚底下扯走了纸花。

「我是说你。」他伸手想触碰我脸。

我还没来得及闪躲,一股力量将我拉离开了现场,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双走只能跟着走,看见眼前熟悉的背影,明明应该感谢他,心里却又燃起了一股怒火,分明从早到现在都没给我好脸色,现在又何必这在边装好人。

「单念生你干麽啊!」我忍不住从喉咙里吼出声。

「要你管。」

有时候他像个六岁小孩,面无表情的闹脾气,最……

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