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第二堂课,正好是午餐时段,下午也没课,打算到校外吃顿悠闲午餐,再去图书馆看书。虽说是吃午餐,但真要说也只能说是象徵性的吃点东西罢了。

学校附近有一家义式餐厅,餐点精致美味,装潢带点典雅,美中不足的是偏高的价位。虽然精致的餐点、舒适的环境,这样的价格算是物超所值,但对於身为大学生的我们,这样的花费是奢侈的。

姑且不论它的主食,这家餐厅的招牌甜点──提拉米苏是我少数接受的甜点之一。

「叮铃──叮铃──」推开店门悦耳的风铃声响起。

「欢迎光临!请问几⋯⋯这边请。」带位的服务生正好是黎风姊。她从大一开始在这打工,现在正在念研究所,是我的学姊。

「一样是提拉米苏对吧!」黎风姊领我到二楼靠窗的座位,毫不犹豫的帮我点餐,便离开了。

「嗯。」即使她已离去,我还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用左手托着腮帮子,目光随意游走着餐厅的装潢。褐色窗台上娇小淡紫色的花朵在阳光下衬托出一种柔美,但却在此时,一丝冷意闪过心底,身体一个颤抖,我下意识的别开视线往别处看去。

视线投向楼梯边的盆栽,黎风姊很喜欢园艺,总喜欢种一些花花草草。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黎风姊告诉我,她刚来的时候店里没有这些花草,正式开始上班後嫌店内看来空荡荡的不顺眼,便徵求老版的同意,从家里的移了几盆过来,就这样种出莞莞的形象。她还很自豪的告诉我,不管是窗边的勿忘我,还是楼梯旁的九里香,以及每张桌子上的银莲花,全部都是由她亲手照料。

「雨若,你知道银莲花的花语是什麽吗?」黎风姊淡淡地问。

我摇摇头,疑问地看着她。

「银莲花的花语是期待。我希望每个来莞莞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对未来的期待。」一番热血的话,黎风姊脸上却是出现了半晌自嘲。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为何会闪过那样的神色?

「雨若,你的提拉米苏!」黎风姊充满朝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送上餐点,并很顺地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谢谢。」我轻声道谢。

「雨若我跟你说──」

「黎风你还有空闲聊?还不快点来帮忙!」黎风姊才要打开话匣子,就被同样上来送餐的同事给叫去。

「来了啦!雨若抱歉,人太多了,今天可能没办法和你聊天。」黎风姊转头对同事喊完,便回头跟我道歉。

我拿起叉子,用叉子的边缘切下一小块提拉米苏。

望着黎风姊离去的背影,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毕竟,虽然黎风姊人很好,但她的健谈实在令我招架不住。

小心翼翼的插起一小块极软提拉米苏。

比起两人谈天说笑,我更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做什麽都好,就是不做事也好,就是一个人。

送至眼前,端详着这块糕点。

虽然一个人容易胡思乱想,但总比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好……,对吧?

缓缓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着口中的提拉米苏。

至少,不会再受伤了。

***

一口一口的苦甜,牵动着心。

绵绵的蛋糕上有着清甜的奶油,配上微苦的可可粉,甜中参苦的曼妙,舞动於口中。

「若淋。」我呢喃着那个名字,咽下了一口提拉米苏。

她说她喜欢提拉米酥苦中参甜的滋味,好似暗恋那般,时而甜蜜,时而苦涩的心情。当她这麽说的时候我却感到一阵凉意,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的第六感一向莫名的灵,这让我感到极为不安。

那晚我抱着床上的玩偶,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

过了一阵子,某天傍晚,若淋冲进我房里双颊涨红兴奋的告诉我,她喜欢的人跟她告白。

那男的是跟她同社团的社镸──徐力崴,一个只对跟社团有关的事认真,对女生很好、很温柔,对朋友有点摆烂的家伙,他朋友都戏称他为淫乱狗。

我不是很赞同若淋和徐力崴交往。因为听同社的学姊说,徐力崴他女友一任换一任,最久的听说不到三个月,虽然听信馋言不太好,但难免还是会有些担心。然而我却始终没有开口警告若淋,是出於什麽心态让我害死了两条人命?

当时若淋并不在意他的传闻,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即使这些传闻是真的也没有关系,我会改变他,成为他最後一任女友。」

我还记得当时她脸上闪闪发亮的笑容。

结果却是徐力崴成了她第一任,也是最後一任男友。

他们交往没多久便碰上了甜蜜地情人节,徐力崴连哄带骗把若淋骗上床,好死不死那天是若淋的危险期,就中了。

若淋原先并没有很在意,反而对於怀上徐力崴的孩子感到开心,就是连络不到他,若淋也依旧相信他,大家怎麽劝都没用。直到她收到徐力崴说要分手的简讯,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她没有哭,那副躯体彷佛丧失了灵魂,失去哭笑的能力、也不再开口说任何话。

莫约过了两、三周若淋才开口,她没有说出半句话,才刚开口泪水就倾巢而出,在大家以为一切都好转了,若淋却在这时……割腕自杀了。

若淋自杀我并不感到意外,她太过感性、太过纤细,同时也太过无知。遭到最信任的人背叛,是她所未预料的,也是她所无法承受的。

即使她是我最亲密的人,我却还是忍不住对於她的无知感到可笑。她过得太好了,她的心彷佛生长於温室,无法承受一丁点伤害。我们俩在学校所遇到的事相去甚远,她永远无法理解我内心灰暗的部分,也就永远无法了解我,胜於我对她的了解。

很多人说若淋死後我变了很多,我却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改变。或许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不过我是否因为若淋的事有任何改变并不重要,那些事对我带来伤害的事实是不会有改变的。这些也都不重要,反正已经毕业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至少,我以为是如此。

不重新开始也没差,习惯了,习惯了这样椎心刺骨的疼。心,早已麻痹。

害怕是什麽?恐惧是什麽?憎恨又是什麽?都不重要了。

「雨若,抱歉让你等那麽久,刚刚真的好忙,今天的客人比以往还要多呢。」黎风姊气喘吁吁的坐入我对面的位子。

「嗯,辛苦了。」我抽了几张卫生纸,将卫生纸折两折,呈工整的四方形递给她。

「谢谢。对了!雨若下个月就是解放月,学生会会办一场舞会,我们一起去挑衣服好不好?」擦完汗黎风姊的呼吸也缓和了下来,兴致勃勃地开口询问。

「嗯,好啊。」我点点头同意道。

开学第一个月向来是我们学校最恐怖的时期,各科教授像是整个假期都在为我们准备功课似的,各种震撼人心的见面礼,比期中考还恐怖。常常一开学不是看到同学过了充实的假期,而是像动物园似的,每个人都顶着一对堪比国宝的黑眼圈,快要被大家誉为学校的特有奇景了。因此大家习惯把第二个月称为解放月,而这个月通常会被各种活动塞满。

「那你这礼拜六有空吗?」

略微思考了一下我便同意到,「几点?」

「早上11点SOGO门口见,可以吗?我想顺便逛逛其他东西。」

「嗯,就这样。我等等还有事先走罗,掰。」我将最後一口提拉米苏送入口中,甜中参苦,苦中参甜,端看你怎麽想。味道在口中化开,我还是尝不到暗恋的滋味。

「蛤,好吧,掰掰。」黎风姊有些不满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