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出走

我觉得全身都很疲惫,默默晃回房间洗过脚和脸,随便换了件新的衣服後就把

自己抛到床上,觉得心里闷闷的。

这很像闯进一个特别隐私的领域,感觉并不好受,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比

起之前这次的情况其实差不多,但就是特别让我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象

是阿召的关系?

我还是很难想像,根本搞不懂,为什麽阿召要做这种事呢?

我真的该问过他一次吧?如果我关心他的话,就像他好奇我的过去,我也想知

道他为什麽这样做。

不对,我该走了,这里根本就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他爱怎麽样都不甘我的事,用不着问他。

「肥尔,来。」

我招了招手,肥尔马上听话得走到我脚边,我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打算等夜

深大家都睡的时候再行动。

就这麽办,妈的,我不要再跟这群可怕的人来往了!

但在那之前,我要为这次出亡做好一切打算才行。我先是草草写了张纸条给

Tiffany,告诉她我非常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将来一定会报答──等找到工作赚

了薪水以後。

我房间有座阳台,刚好有一卷废弃的橡胶水管,我将水管用布条牢牢绑在栏杆

上,半夜备用。

我没准备什麽行李,因为我当初一无所有的进来华家,我想也该一无所有的

走。我只准备一瓶水,还有之前留着的生活费,就等着夜晚的来临。

半夜十二点,隔壁的房间出现人走动的声音,是突然出现的。

我垂着疲惫的双眼,心里乱糟糟又有点空荡,不想去多想。

床头板的木墙传来两声敲响。

我有点惊吓,是找我吗?

我迟疑了几秒,回过头不打算理会。

敲墙声又响了三声。

肥尔开心得叫了一声回应,我严肃得嘘牠,要牠不准理会。

没得到回应似乎让隔壁房客不满了,他开始双手敲打墙面,把木墙当作节奏乐

器一样敲打,「碰碰咚咚碰碰碰」得越来越大声,我怕再这样下去会吵醒华家人,

火大得拍一声回去:

「干嘛啦!很烦欸!!」

马的,他是白痴啊?吃饱太闲是不是?

但下一秒我就明白自己掉入了什麽陷阱,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冲去锁门,但阿

召却比我更快──这怎麽可能──他赶在我伸手前打开房门了!

我吓得尖叫一声,倒退几步。阿召站在门口。

「我只是想确定你睡了没,如果没睡,你要<b>回应我</b>;如果睡了,

就把你吵到醒来<b>回应我</b>为止。」

阿召嘻皮笑脸的,完全没有打扰人的悔意在。

「你脑子有洞啊!?」

看他这自以为是的样子,我整个火气窜上来,很想朝他脸揍下去,原本逃家和

撞见不该看的心虚一扫而空。

「…你今天好凶……?」

阿召似乎察觉到什麽不对劲,脸色一僵,笑容黯淡下来。

我错了,心虚一下子排山倒海淹回来了。

「……找我干嘛啦。」

「没有啊,我刚下班,超累的,所以想找你说说话──」

上……工作了一整天,想找我说说话?

我脑袋瞬间当机──我不懂!不行,完全不懂阿绍,做……呃,做工作一整天

应该累得要死脸臭得要命,不想理任何人吧,怎麽可能还想找人说话?至少阿江

工作就是这样。只要我一跟他撒娇想多点聊天时间,他就会对我发脾气。

「呃……累了就赶快休息啊?明天再聊吧。」

我心虚到觉得自己快没有实体了,整个身体变成了虚线,因为不会有明天!你

明天就见不到我了!我明天就不会在了,永远不会在!他如果找我聊天,我要怎

麽离家出走?天啊,不行!

「蛤,可是我觉得休息放松的最好方法就是找你聊天啊,还是你累了?」

「对,<b>我超累,累歪。</b>」

我把眼神瞥向别处,不愿看他。

阿召愣了一下,却不肯放弃:「一下下就好?」

可恶,这人到底有多卢。

我根本就不想跟一个沉溺那档事的男生聊天,我一直以为我能够接受他这个工

作,但我错了,这太奇怪了,虽然我不懂他到底为什麽要做这个,但依他之前吞

吞吐吐,最後草草一句我高兴啦就带过的反应,说不定他只是性慾过剩而已。

为什麽脑中浮现阿江的身影呢。

亏我之前还觉得他人很好很可靠。阿召对我好,说不定只是因为他是家里最会

搞定女孩子、个性最滥好人而已,所以照顾我的差事理所当然交付给他。而且他

真‧的很爱灌我酒,我又总是在醉醺醺的状态下说出连我都不太有印象的内心话

或是过去(我承认清醒时喜欢把口风锁紧一点),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搞不好

不小心被怎样,事後要求我付费之类的……

越想越觉得烦躁和不对劲,觉得自己似乎对他的一切恍然大悟。

阿召对我笑眯眯得:「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呃,好吧,就聊一下。」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拉开房门,打算聊个十分钟後赶他回房间,这样时间差不

多刚好准备逃亡。Perfect!

不过,阿召为什麽这麽坚持要进来讲话啊……

等等,该不会他发现我闯进那条密道了吧?!我立刻用眼角扫视他的表情,他

好像没有任何严肃或怀疑的意思,反而在我答应他之後看起来放松不少,整张脸

笑盈盈的,但谁知道啊?

阿召依旧站在门口,揪着衣领松了口气:

「太好了,那你等我一下,我先回房间洗个澡──」

「什麽?你还要洗澡?你不是说只要聊一下?!」

我脸大概太过震惊,或者我的打发意图太明显,整个没礼貌到不行,阿召的脸

瞬间闪过不悦错愕受伤交杂一起的复杂神情。

「……我不想带着脏兮兮的身体,我希望要求自己<b>乾净</b>後,才可以

进你房间。」

我内心打了一个突,难怪他一反常态没有直接走进我房间。而且我居然听懂他

的「乾净」指的是什麽──他说这话的意思,好像不是单纯不能忍受没洗澡,他视

洗澡为一种必要程序──一种仪式──要觉得自己乾净了,才能进来我房间。

我脸红到全身烧热起来。觉得对阿召非常不好意思(还有持续的心虚)。

什麽嘛,阿召那受伤的眼神简直快让我承受不住,虽然他把我的如意算盘破坏

得非常彻底,但我还是忍不住因为伤害他而愧疚得点下头,答应等他洗完澡来跟

我「聊天」──!!

到底是要聊什麽这麽重要啦!是在坚持什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