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嫣然一笑 人生如夢 — 七十五)斷不思量君莫記

才要踏进四月,微雨潮湿天便已到来。这天晨起才阳光普照,眨眼却是微雨不断。正在小花园的我,被绵绵细雨沾湿了发丝,便赶紧回房去梳洗。刚洗好的长发正散着,身上只穿了件薄纱小衣,却闻房外一阵急促脚步声。我还未来得及转头张看,房门便一下子被用力打开,那人正是一脸怒颜,口中嚷着:「你到底跟师娘说了些甚麽?你可知她⋯⋯」奕珩的目光才往我身上去,当下马上呆住了,口中再哼不出话来。我才想起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衣服,便立马赶快转过身,却也避不过一场尴尬。

只听背对着的奕珩带点结巴,说:「你⋯⋯你先梳洗,我到外⋯⋯外头候着。」便头也不回,急急夺门而出。

我赶紧穿了件长外衣,把头发稍稍梳理一下,才让颂灵开门请奕珩进内。却见他步进来时神色凝重,尚带丝丝尴尬的神情。我开口就说:「刚刚是甚麽回事?下次若要进来,请你先叩门。」

他却没有理会我的话,用质问的语气道:「你是不是去找过师娘?自你跟她见面後,她便一直卧病在床。你到底跟她说了些甚麽?」

我不慌不乱,如实回答:「是她自己找上门来,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东拉西扯的话。我才沉不住气,跟她问要真相。这也能怪我吗?」

奕珩叹一叹气,道:「你明知师娘身体不好,为何非要刺激她,还问她当年的事?」

我往他凌厉一看,说:「你也明知我最讨厌被骗,又为何一直把真相隐暪我?」

他却咬一咬牙,带点重语气道:「不要再跟我来这一套!也不要再用这样的话来压我!为何你就是这般固执自我?为何不能替别人想想?师父、师娘再不对,也曾对你有恩。你就不能顾及一下这麽多年来的情分吗?」

我挥挥衣袖,怒气涌上心头,说:「我若没有顾及情分,如今便不会站在这里被你教训,而是早已进宫与康哥哥相认,表明一切。我若是固执自我,便不会与顾氏恩断义绝,还将过去一切恩仇化烟尽散,把真相隐瞒下来,放过他们。咱们从小一起长大,而你却一句也不问,便一口咬定我是如你所说般不堪的人。难道那些时光都是白过的吗?」

我与他相看着,只奕珩脸上悔意渐现,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我没有好好冷静站在你的立场看。是我不好!」从前顾邵宏曾称赞过,奕珩是我们三师兄妹中,最沉实稳重、冷静慎言的一个。脸对所有事,他从来都可以从容自若,和颜悦色。如今,他却失了那种种优点。或者是因为我,他才会如此失常。

他想要伸手握我的臂,我却把手缩开,说:「这几天,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已听过很多遍。我不想再听了,你也不必再说。」

我抬起头往他看,一脸认真,道:「过去的一切,我就当作从未知悉。我不会跟康哥哥相认,以後在人前,我还是顾梦萓。我和你依然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你有你的生活,我过我的人生,一切维持现状就好。」

奕珩把我拉近,将我拥进怀,我出尽力想挣开他,却被他双臂用力的压住,一动也不能动。他在我耳边说:「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为何偏要回避不提?你本来就是我的右夫人,既然你不打算与皇上相认,为何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没有再出力挣开他,只倒吸一口气,道:「你还记得,当年我让你娶我时,你跟我说过些甚麽?你说,我想要的,你永远给不了我。这句话,当年我不明何意,如今怎麽就轮到你不懂?」

他搂着我的手微微放松,我轻拍一下他的背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当初喜欢你的顾梦萓已经不存在了,而紫嫣心中的人不是你。纵使与康哥哥分开,我的心仍然会如旧不变,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你懂吗?」

我缓缓离开他的怀中,道:「谢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回忆。你若能把情放下,我自会如往日般,把你视为我最好的奕大哥。但若你放不下,我和你只好断此一生,再也各不相干。」奕珩的双眼往我尖锐一看,两肩一震,目光久久不散。我必须如此决断决情,要不奕珩便不会死心,他的一生就会被我拖垮。

我一直在想,我有爱过他吗?或许我曾经对他,真的有那麽一丁点的感觉。但若与康哥哥相比,我对奕珩的只能算是喜欢,而不是爱。爱奕珩的人,是顾梦萓,不是我。如今想来,一切的事如同昨日才发生。往日点点滴滴,彷如重现眼前,那些时光是美好的。只是如今,不管是顾梦萓和奕珩之间,还是奕珩与我之间,通通也该断了。那一段段曾经的感情,当如流水逝去般,不再复回。

我心如止水,绝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情。因为我心中,早已住进了一个人,那个人把我的心占得满满的。我再也不可能容得下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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