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理由拙劣地太过可爱,我抬起手掩住溢出的微笑,看着听见这样回答的哥哥难得地露出了兴味盎然又好笑的表情。祢昂眼睛睁大了些,拿起高脚杯主动轻碰蒲御蘅的玻璃杯缘,一声轻响後道:「这麽说来,还没好好谢过阁下呢。」
蒲御蘅这样的回答很聪明。哥哥丝毫没有掩饰他对於会长的兴趣,可能是因为他想多接触现在的我身边的人、也可能是因为这位殿下认为面前的人值得他探问几句,无论如何,祢昂在今天找上了他,而现在的情况极有可能是与子桑聿勋事先串通好地一搭一唱以试探会长大人的临场反应能力。
而现在这个有着外人──我、牧谦行甚至是子桑聿勋──的场合,蒲御蘅无论解释什麽都不得当,甚难回答出一个能让在场所有人理解、不暴露祢昂身分、不泄漏他们谈话内容的回应,而他在一口饮品的时间後,给出了一个即使荒谬,却拣不出破绽的可爱理由。
子桑聿勋持续地抛出几个无关紧要的社交话题让场面仍维持着热络,祢昂此时却罕见的寡言起来,神色频频望向我身边依旧保持着沉默的牧谦行。
好啊,蒲御蘅之後轮到牧谦行了是吧?
没多久,场边音乐换了个调子,桌旁的宾客纷纷站起,一位侍者来到子桑聿勋耳边窸窸窣窣说了几句,侍者离开之後公爵唤了难得安分的祢昂,祢昂搧了搧手,子桑聿勋了然般微笑,向我们其他人告辞。
今日主角离开之後,祢昂一反方才的沉默,对象不出意料的是我身旁的牧谦行,看了他一眼,牧谦行很乾脆地起身,没多说什麽便跟王子殿下一同离去。
愿神保佑他。
桌椅撤下,我与对面的蒲御蘅相视了下,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朝他走进,我开口,「所以你跟王子殿下谈了点什麽啊?」
「芷亭知道那位是王子殿下了?」蒲会长刻意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那位根本没有要隐藏的意思好吗?我是外国人不是瞎了。」想来能认出颇具名气的王子应也不是什麽难事吧?
蒲御蘅拨弄着领口的袖扣,「好似是子桑公爵阁下向殿下提起了我,不过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麽。像他们这样的人总是有点难懂啊,不是吗?」
这话倒提醒了我。我已经跟蒲彤禾她们俩提过我的「身分」,想来蒲御蘅必定也是知道了。
「呀,像他们怎麽样?会长该不会是在说我吧?」我主动拉起他的手,身体随着音乐晃荡。
「......卢国可没有姓俞的贵族喔?」蒲御蘅直截了当地承认他知道了我的身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麽他最近特爱跟我玩上下阶级的文字游戏。
敢情还是我自己太笨没发现呢。
交谈着的关系,我们靠得很近,热烫的气息搔在我的脸上,有点痒。
「都说是偷偷来的,改个姓啊名字的算什麽?」我笑着道。
窗外夜色渐深,又是几首过後,我按着裙子在沙发椅上坐下,开始觉得累了。也露够脸了吧──虽然全程戴着面具──几个重要的人物我大概都已经认出,或多或少有了些互动,喝了口饮品,我招来旁边的侍者,要他替我向公爵表达离意。
──在那之前,我也要想办法把那几只找回来啊。
正东张西望,我很快发现有个身影朝我这里靠近,算不上是熟人,却也不是完全陌生。
是那个优雅有礼的男士。
他迳自落坐在一旁空位,抬起眸看向我。见他好像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我便道,「又见面了。」
「是啊。真是折腾人的一次宴会呢你说是不是?」男人笑着道,也不急着抛出他主动前来的理由,我们漫无边际的谈着,他显然在上次的会面中有特地留意着曾经聊过的话题,再一次的交谈仍旧能令人感到愉快。在一次短暂的对谈空档,我主动提出自己约莫到了要离开的时刻。
闻言对方搁下了手上的玻璃杯,「也是,都到了这个时间了。」
「到了这个时间?其实对於晚宴而言还有些早吧。」也才不过九点钟。我想离开最大的原因也是觉得无聊了,这样的社交场合於我而言还是不要待到最後比较好。
他看着我微笑了下,「子桑家的晚宴向来是结束得早的。」语罢忽地神情一动,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了我。
自然明白他什麽意思,我轻轻道了声谢後接过,按了按唇边不存在的、可能是奶泡或鲜奶油渍一类的东西,而後将手帕握在了手里。
知道了我即将离去,男人也没再多说什麽,几句问候之後在音乐的空档也起身离开,始终没有逾越过问关於我的任何事,维持着他在我心中的形象。
他什麽也没做,只是递出了枝条而已。
我摊开手中依旧整洁的手帕,一角上压着的刑家家徽很难让人不特别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