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之战前,他又丢失了小家伙,这个总是闹腾不让人省心的女子离开客栈去哪儿了?或者说......她被人挟持去哪了?她辛辛苦苦跟随军队半个多月,怎会说走就走,肯定出了甚麽事。

萧文焌擡头对着那郊外洁白的弦月发出叹息,冷风穿过空旷的原野,吹乱他的墨发,更吹乱他的心,一想到小家伙可能被人挟持住,甚至遭遇了不幸,他这心便寒得发颤。

若是世人看见他这在沙场上杀敌如麻的将军竟也会露出慌张的神色,怕是会大吃一惊,萧文焌自嘲般地想。

可那是他放在心尖上想去一直好好疼爱的小家伙,她现在可能在某个地方受着委屈,无依无靠地茫然着,让他如何不慌不乱?

但是,他现在只能等消息。

风渐息,他的心由慌乱慢慢变得镇静,转身,他回到帐篷里,日佂八十里路纵是再健壮的人都会疲惫,唯有养好精神,他才能更快地把人找回来。

这夜,他做了一个梦。

在长达一段时间的黑暗过去後,他眼前的景象由黑糊糊一片变得光亮鲜明起来。

入目是一处奇怪的地方,洁白又窄小的环境里,摆放着各式各样奇特的家俱,桌子是用琉璃做的,椅子是白色的,不知用何材质做成,看起来很纤薄,人坐上去真能承受得了?

他移开眼睛,走到一张看起来软软的家俱前,这是何物?也是椅子?他伸手去摸,但惊觉根本触摸不到,手一下子便穿透而过,变成半透明,但一抽回来,手又恢复了颜色。

他蹙紧眉宇,把手端详了好久,随後放下继续参观,一个明黄木色的大柜子中间放了一个又大又长又扁的黑色物品,不知有何用途,柜子周遭的格子放了一些精美的物品,还有几幅画,画只有他的手掌般大,用银色画框架起,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此画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放眼安阳国也没有几个画师有此等境界。

画中有些是风景,但有几张画的是一个女子,此女子奇装异服,有时还露胳膊露腿,好生放荡,他都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但她的容貌与小家伙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目与笑容,看起来明朗而活泼。

真是怪异,他爲何出现在此,此又是何地?

嘀嗒嘀嗒——

墙上挂着一个圆圆的东西,画着奇怪的符号,中间有三根长度粗度都不一的黑色条状物,最幼细的一条不停地动着,还富有节奏,那是何物?竟会自己动。

萧文焌对这里有太多的疑问,东张西望,到处行行走走,更是增添迷惘。

「啦啦啦......哼哼哼......」

蓦地,有一把清甜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然後「咔嚓」一声,萧文焌看见一个小门被打开,进来了一位髪短至肩,穿着奇怪服装的女子。

这地方许是属於此女子的,萧文焌觉得自己突然出现於此,怎得也要解释一下,莫要被当成强闯民宅的登徒浪子才行,「姑娘,你——」

他的话音赫然而止,女子居然在他的身前穿透而过,根本看不见他。

萧文焌一息间心里震撼,但想想刚才也有类似经历,很快又平复下来。

他从窗前看见一个高楼丛起的世界,四四方方的高楼建得高耸挺拔,而底下有四四方方的盒子在平整的路上飞驰,他看见了不少人,男的无一长发,女的也很少髪长及腰,他们的头发还有各种颜色,与他们的服装一样怪异。

他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

萧文焌走近刚刚女子打开的那个门,手缓缓伸过去,想试试能不能穿透过去,离开这里,然而他发现穿不过,空气中像是有一层膜在阻止他离开,他顺着墙壁摸过去,这一层膜包围着这里,将他的行动范围局限於此。

「啊!好帅!」

不知何时女子坐在那张软软的椅子前,抱着一个软枕,而那又大又长又扁的黑色物品竟亮了起来,里面竟有一男子在动,此男子面如冠玉,穿着月白色的宽大襦袍,看起来温润斯文,只是他自顾自在说话,真是奇怪。

他走过去,试图与之谈话:「公子,敢问你可知此爲何地?」

「公子?公子?」

没用,这公子根本发现不了他,而且就像活在一幅会动的画里,与世隔绝。

再回头,看着双手捧脸,一副倾心不已的模样的女子,萧文焌神色复杂,与一陌生女子同一屋檐下,还离开不了,这叫他如何是好?

这是一个梦吧?然而这梦却无比真实,而且还很漫长......

他总是看到女子早上出去,黄昏时回来,回来後坐在软软的椅子上看电视,原来这个叫电视,有一次他听到女子说过。里面播着的似是不同的故事,还有其他繁杂的内容,他从里面了解到这个是与他那里相差甚多的世界,原来相隔数千年後的世界是如此让人难以想象。

女子喜欢看那个名爲白子画的男子演的戏,每每看到白子画,她都显得非常陶醉,总说「啊,好帅好帅!白子画演得真好!」电视里又是另一个世界,白子画的世界是仙界,他不明一个法术如此高强的神仙爲何会想当一个戏子,又爲何神仙演的戏能於电视里看到,难道几千年後仙界与人界已经相融合了?

萧文焌的脑袋总是冲满了疑问。

女子看完白子画,便会打开一个小电视,後来他才知道那个叫手提电脑,她总是用完胡乱摆放,然後等要用时便乱找一通,看得萧文焌一阵叹息,这女子跟晓觅真的很相似,都糊糊涂涂的。

女子学问不错,总是在看文章,文字在数千年後也发展得新异,他每每看到女子看的那些叫论文的文章都很惊奇,这个世界的文章虽然浅白,但架构完整,思辨新颖,使他爲之佩服。

这女子还会外语,只是每每看外语文章都没精打采的,看得出她不太喜欢。

女子看得最多的是小说,奇怪的是有时候他会看不清画面,女子看得津津有味,但他的眼前却是模糊一片,不过女子看得大都是情情爱爱那一类的,他不感兴趣,所以看不看得清也不太在乎了。

这个梦很长,他都不知道是第几次看着女子离开,又看着她回来,她的生活规律又苦闷,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她在电视前或手提电脑前的背影,她总是一个人,有些孤独......有些落寞。

不知爲何,萧文焌总觉得她的身影与晓觅重叠在一起。

「晓觅?」对着坐在软软的椅子上孤单纤瘦的身影,萧文焌试探般唤了一声。

这女子动了,疑惑地站起来,自言自语道:「不会吧......这麽邪?」又坐了回去。

萧文焌心里明朗了,忍不住又喊了一声:「晓觅。」

这下女子,不,徐晓幂霍地弹了起来,紧抱着抱枕满脸惊恐,圆圆的眼睛四处溜了溜,接着走到茶几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亲亲宝贝儿,你帮我找的房子该不会是凶宅吧?我刚才听到有人在背後喊我名字了,你该不会坑我吧?......真的没有?可......可......好吧......那我挂了。」

萧文焌眉眼一挑,亲亲宝贝儿?虽然不知何意,但听起来甚是亲密。哼,他还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小家伙有没有过伴侣。

怕吓到她,萧文焌不再出声了。

徐晓幂早上又出去了,这次回来後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她抱着抱枕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总是出现很多粉红的心心,她不断地转频道,也不看《花千骨》了。

萧文焌站在沙发背後,忍不住轻声问:「怎麽了?」她可是在外面遇到不如意的事?可惜他在这个世界如同一缕幻影,囚在这里无法得知她在外面的情况,他护不了她,唉。

徐晓幂这次听不到他的话,没心思看电视便拿起手机刷微博和朋友圈,谁知越看情绪越低迷,又躺回了沙发,继而恶狠狠道:「一到情人节就秀恩爱,哼,欺负单身狗!」

「爲甚麽就我情人节没男朋友啊!」她哀嚎。

萧文焌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後看看电视,恰好里面的人在介绍情人节该送甚麽礼物,他像是明白了今天是特殊节日。

情人节......萧文焌松了一口气,他很坏地想,虽然孤单了些,但还好她没有情人。

这晚,徐晓幂义愤填膺睡得特别早,萧文焌在牀边凝视了她很久。

半夜,他骤然有种要离开的预感,牀上的人翻滚了几下,嘴里发出含糊的梦呓。

「晓觅,晓觅。」

徐晓幂半张开双眸,似醒未醒。

萧文焌道:「我是将军,你可......认识我?」

「嗯......将军?」

「嗯,」萧文焌笑了笑,也明白她肯定不认识自己,「你总有一天会与我相遇。」

「嗯......」徐晓幂含着睡意回了一声。

「莫要伤心,男朋友会有的。」

「嗯......」

萧文焌看着开始虚化的手掌,眼眸里露出不舍,盯了徐晓幂良久,最後释然道:「你且耐心等奇遇到来,我先回去,把你找回来。」

「嗯......」徐晓幂竭力睁开眼皮,想知道谁在别人家睡觉时,在旁边不停地叨叨叨,吵死了。

还未睁开,一个模糊的影子凑在面前,柔软的质感从嘴上传来,带着温热的气息,她的脑子一下子就糊掉了,眼皮沉重地又合了起来。

萧文焌舔了舔她的柔唇,离开後又依依不舍地再凑近吸吮了两下,擡眸时,满目的眷恋。

「情人节快乐。」他沉朗的嗓音在徐晓幂耳边响起,飘渺又旖旎。

他陷入了黑暗,梦该醒了。

而徐晓幂翻了个身,嘴角甜甜勾起,似乎做着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