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工刀留下的痕迹并不深,但也不是什麽能自行癒合的小伤口,若是处理不好,搞不好就要留疤了。

叶月知道,就是她对此一点都不介意,最起码也该赶去保健室,让当值医生帮忙涂个药水,以避免伤口感染。可离开实验室後,她在楼梯间晃晃荡荡,始终没个目的地,满脑子都是周明毅,而适才陆筱菱靠在他怀里的画面也一直挥之不去,差点没踩错台阶,直接滚下楼去。

此时距离放学时份已久,走廊上稀稀落落,因此她保持这危险状态从五楼走到地下,中途竟畅通无阻,完全没人跑出来阻止。直到她恍恍惚惚地走到校门口,才有个男生从後喊了她一声,打断她紊乱得可以的思绪。

顿下脚步,她回过头,就见是同班的一个男生,和她不算熟络,但因为不属於张芷萱的圈子,平日跟她也称得上是点头之交。

思及此,她也不急着走了,乾脆半转过身来,等着那男生跑近。

这年纪的男生,或多或少都有接触运动,说不上多厉害,体能总差不到哪里去。才两三下功夫,那男生就跑到她跟前。

「叶月,你要回家了啊?」

「……嗯。」

「书包都不拿?」

听得这句难掩好奇的询问,叶月才发现,原来自己匆忙间,竟连书包还放在教室这回事都忘了。

似乎只要与周明毅扯上关系,她总是这样子,自卑、忙乱,最後搞砸整件事。

先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好似又有了夺眶而出的迹象,她连忙深吸口气,对那男生胡乱掰了个藉口,然後也顾不上看他的反应,赶紧就背过身跑走,姿态几近落荒而逃。

隐隐约约地,她能听见男生在身後不断喊着自己,声音里满满都是困惑。可她直至搭上公车的那一刻,都没有回头看过那男生哪怕一眼。

她不敢看,因为一旦看了,便彷佛是她亲自印证了自己的愚蠢,竟然在经历了刚刚的事以後,还傻傻地对那个人抱有期望,以为他兴许会心存愧疚,跑来向自己道歉……

如今一想,她不由觉得,自己实在太傻了。

他既然要求自己向陆筱菱道歉,便代表他早已认定她是理亏的一方,想来没把老师找来已是对她手下留情了,说不定心里正懊悔太轻易放过自己呢,怎可能会追上来?

说不定,他已经不想再看到自己了吧……

隐忍已久的泪水缓缓滑下脸颊,她轻轻将头颅靠到车窗上,任由窗外的风景一幕幕转换,不知不觉间,思绪竟恍然回到多年以前,她和周明毅最天真无邪的小时候……

其实叶月已经很久没想起那时的事了。

说到底,过去纵然美好,可愈是回忆,却也愈突显了现实的悲哀。倘若不想受伤,还不如将它尘封於记忆的角落,这样的话,至少不会失去面对生活的勇气。

她是这麽想的,可是到了今天,她重新搜刮自己的记忆,方才惊觉,原来即使她拼命逃避着不去接触,那些过往依旧存在於她心底,清晰一如既往,完全未因时间而褪色。只要阖上双眸,那些他们一起经历过的曾经便会一点点浮现,分明是痛着的,但那些温馨美好的点点滴滴,却总能教她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她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没搬家,周、叶两家距离太远,两个小孩子想碰上一面都不容易。那会儿周明毅也不知哪来的灵感,竟教了她一个法子,说是如果有事要找他,就写在一张白纸上,折成纸飞机,往周家的方向扔过来。

这办法光听就很蠢,但当时叶月还真的相信了。於是短短一个礼拜内,她就折了好多纸飞机,还一个劲往窗外扔,搞得住家附近到处都是纸飞机,给大厦管理处添了好些麻烦。

不久,她扔纸飞机的事被张然发现了,理所当然被狠骂了一顿,手头上的所有白纸都被强制回收,张然还拉着她挨家挨户道歉,可算给她留了个深刻的教训。

事後她寻着周明毅,好生抱怨了一番,可後者显然没有反省之意,只一个劲地笑,毫无诚意地说了几句对不起,又接着忽悠她,让她去拔路边的野花,改用花香传话,把她耍得可算彻底。

严格说来,这些都算不得什麽好事;但假如没有他,叶月甚至无法确定,四岁以後的自己是否还拥有所谓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