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佞臣 — 七、莫負他一片真心

萧准的语调温柔，柳清韵却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来，心中却又不全然只是因萧准胡闹而生的气……还有几分受宠若惊与不知为何而来的惶恐。但柳清韵仍是推开萧准的怀抱，拉起衣袍下摆，跪在午後被晒的烫人的鹅卵石道上，低垂着眉眼道：「承蒙陛下厚爱，臣……不敢。」

「胡闹，」萧准轻斥了一声，眼眸里的怒意一转而逝，随即温和的笑道：「起来吧，朕答应过的，又怎麽可以食言呢？」

柳清韵闭了闭眼，只得答道：「臣……谢过陛下。」

「罢了，回宫吧。」被柳清韵指责，萧准心里其实有些不悦，此刻也没了兴致，只得回宫里处理政务，却还是和柳清韵道：「晚上到朕这儿用膳。」

「臣遵旨。」柳清韵再次跪下，垂首道：「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准刚转过身就听到柳清韵那三声万岁，离去的脚步一顿，却又再次迈开步伐，头也不回的离开。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柳清韵在萧准离开後不一会儿後便起身，沉默的看着萧准离去的那条路。灰色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一时有些紮眼，刺的柳清韵觉得眼睛多了几分酸涩之感。

「主子。」

说话的是柳清韵最初住进皇宫里时，萧准派来服侍他的小太监，唤作小福子，手脚伶俐且忠心，甚得柳清韵喜爱。

「主子，日头还烈着呢，可别晒着了。」小福子上前一步，小声道：「染了暑气可就不好了。」

柳清韵垂眸，淡淡地应了一声道：「走吧，回去了。」

他以为，萧准会以国为重，做一个不耽溺於私情的君王。

弯过函荆宫内花园的几株桃树，落光了妖冶花朵只余翠绿嫩叶的桃树後头，萧准负手而立，看着柳清韵离去的身影轻叹了一口气，恍若无声。

王德福看着年轻的帝王，面容透着几分忧心，却只是沉默地站在皇上身後不语。服侍了三任帝王──从先皇宏正帝，惨死的仁钦皇帝，再到如今的昭然皇帝──王德福自然是看着萧准长大的，也知道眼前这虽已贵为天子的淮安王，心里头不过还只是个有着七情六慾，渴望着情爱，拥有私慾的淮安王。

只可惜这把龙椅，虽看上去至高无上，为人间最尊的位置，却是要牺牲许多的。一个好的君王，属於天下，而非己身。

沉默了许久，萧准忽然开口，哑着嗓子道：「这皇位，为何总有人宁颠覆天下也要取得？」

无人能答。

萧准笑了一声，叹道：「罢了，回宫吧。」

他以为，柳清韵能理解自己的满腔情思，伴在身处高位却孤独的自己身旁。

◆

穿过九曲廊桥，池子里的荷花开的漂亮，淡雅的荷香萦绕在鼻尖，柳清韵却是垂着眸子，无心伫足。

小福子年纪虽不大，却是在宫里待的久了的，见柳清韵心情不佳，连走得方向都不往宫里去，便让其余的宫人都先退下，随着柳清韵在这宫里晃荡着散心。

柳清韵心里烦躁，却又难受的紧，他似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一回神却又发觉自己不过来到了熟悉之地，心上苦笑，他不禁感叹这无意间的自觉有时候到露出了人心，心里却不住质问道，如今的自己，又有何颜面来见他。

可是离故地如此之近，柳清韵克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早已压抑了十来年，如此漫长的光阴，几乎要将他打碎，重造成一个连他都陌生的自己。柳清韵停下脚步，双眼望着那块挂在宫门前的匾额，内心复杂。他想，若不是小福子仍在身後，怕是早已泪痕满布。

或许正所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柳清韵自嘲的笑了笑：「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他终於知晓，原来这十年来所谓的看破，在这一刻，竟是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注〕

卢陵遁世十余载，不闻庙堂风云事。

只谈春花秋与月，一心但求道与佛。

却因一朝京华乱，红尘纷扰俗事烦。

麒麟难寻情难忘，忧思满肚难展颜。

──旧人归来，思君不已，殿下可会责怪清韵不守当年誓言，辜负了殿下一片真心，重回这纷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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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出自苏轼词《江城子》

下章预告：

他曾经是他努力的一切缘由，只为了自己更加茁壮而拼命的成长着

不为其他，只为了能成为他的一臂之力。

但若是这份恩情与挂念成了枷锁，他又该如何。

开始写清韵身世和过往了╰(*´︶`*)╯

不知道大家在看文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在柳清韵情绪思想里头占了一部分的人，还有和萧准相处之间偶尔流露出的犹疑还有一点点的哀伤。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有事留言，没事也多留言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