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在呢?诶,真的在呢。」走到操场边的梁橙柒左顾右盼着,找到了正在慢跑的季言郡後,就坐在观众席的椅板上等他。她怀里抱着要给他的书,没什麽好打发时间的事可做,便手支着下巴,无聊地看季言郡跑步。他运动的时候很专心,视线定在前方,似乎什麽也没看见。

没多久,他的速度慢下来,朝观众席的方向移动,梁橙柒挥了挥手,他这才看见她。他到一旁拿起自己的水瓶和毛巾,走到她面前,人还微微喘着气,「等很久了?」

梁橙柒摇头,「没有。」

他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又倒了些在毛巾上,擦擦额头和脖子,正要说话,忽然有一群小孩莽莽撞撞地从他身後跑过,梁橙柒下意识把他拉近自己,以免他被撞到,没发现自己的手这样握住他的让两人的实质距离更近。她的注意力还在那群小孩身上,季言郡的注意力却在自己的手中。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里那麽小……

他抿抿唇,藉由盖瓶盖的动作,把手收回来。梁橙柒没什麽反应,从小孩身上收回视线,抬头就跟他道歉,「抱歉啊,今天中午教授临时把我们留了下来,报告没做好。」

「没关系。」他在她身边坐下,见她提到报告就没精神,也知道她在课业上讲究完善,就问了句,「还好吗?」

「嗯。」她歛下眼,心不在焉地捏着怀里的纸袋,语气低迷,「可能是组员讲稿没背熟,教授觉得整组的人都不用心吧。可是我们也没有不用心啊,都一起熬了两天的晚上不断修订内容了,就因为一个人的失误,否定全部人,还是让人有点难过。」

梁橙柒话说完,发现自己好像太哀怨,季言郡也没理由听这些,正想装蒜地笑着带过,忽然一只手就这麽落在她头上,轻抚着她的头发,「不难过。」

她才刚刚压下的委屈感又涌起,想努力地笑都笑不出。季言郡见她瘪起嘴,知道她还是难过,就像哄幸运一样,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头,神情专注地望着她的侧脸,低声说道,「教授都会知道的,事後仔细看了内容也会知道你们的用心。而且,不相信教授,也要相信自己,你交出去的作业,一定是做得很好的、满意的,才会让自己交出去。所以不难过,嗯?」

梁橙柒抿起嘴,这才微微抬头看他。

季言郡收回手,对她微笑道,「熬了两天,辛苦了,学姊。」

「噢,这就是传说中的摸头杀。而你就是被杀的那个少女。」

「……什麽跟什麽啊。」梁橙柒整个人缩在椅子上,下巴靠着膝盖,讲话小小声地。

「还害羞呢。好啦,会帮你保密的。难得看你露出少女样,姊姊乐意看你害羞。」

「你这八月生的自称什麽姊姊呢。」

「我们俩站出去,凭身高,大家都会说我是姊姊好吗,认命。」

梁橙柒果断不纠结年龄辈分问题,转回正题,「可是我这样很奇怪啊,居然、居然……」

「一点也不。只是心动了呗。啧啧,真好啊,还有人安慰。」向忱安随手翻着今天报告的讲稿,翻着翻着人就趴到桌面上,眼神满满地不甘心,「非常不懂,报告也报告了,骂也骂了,还要我们交什麽检讨。就全篇写德文给她!」

梁橙柒看她是真的很不高兴,便偷偷拿起手机,传了封讯息出去:柯学长,忱安因为今天报告受委屈了,你要不要过来当一下炮灰?

她还不忘边偷渡讯息边回应她,「写啊写啊,不怕她。」

向忱安索性连讲稿都不翻了,就趴在桌上,闷闷不乐,乾脆继续八卦橙柒的事,「所以呢,给完书就散了?」

她摆弄完手机就放在一旁,学忱安趴在桌上,面对着她,顿时又变成少女状态,「一起……吃晚餐了。」

向忱安勾起嘴角,「挺好的啊。不要想太多,就勇於面对自己的感觉。」

「姜竫也是这样说的。」忱安暗自腹诽,姜竫那情商,肯定不是说到点上的那种勇於面对,「橙柒啊,你要记得,面对那小大一的时候,想拉手就拉手、想抱他就抱他,想干嘛就干嘛。」

梁橙柒激动地坐起身道,「我、我干嘛拉他手还抱他啊?你想成什麽了?」

「不然你想像一下,他抱别的女生你会不会觉得心里酸酸的?」

她认真地想了一想,有些委屈样,「……想像不出来。」

向忱安无语,敢情这人还是感知以上、开窍未满的阶段,「反正你记住就对了,想干嘛就干嘛。」

「忱安……你是流氓啊?」

她笑了笑,「我也希望我生来就是个流氓。」

「那你怎麽不学着对柯学长耍流氓?」

向忱安闭上眼睛,「看在你今天有人疼的份上,你提到他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记得啊,想靠近就靠近、会心动就心动,不要勉强自己、更不要委屈自己。明明是件幸福的事,因为这样而遗憾难过,太可悲了。」

梁橙柒歛起笑,「忱安……」

门边正要进去的人不禁停下脚步,那番话他都听到了。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却仍抬起手礼貌性地敲门。

梁橙柒看过去,忱安也张开眼,看向门口,随即坐起身。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还是橙柒先出了声,「柯学长。」

「我……正要下楼,看见这里灯还亮着,就来看看。怎麽九点多了还没回去?」柯郢深走进教室,把自己刚刚特地去买的东西放到她们面前,「我们社团刚刚开会,多点了餐,没人动过,你们要不要分点?」

向忱安直直地盯着他,什麽话也没有说,又趴了回去。

「我们要写报告的检讨,今晚十二点前要交。在等其他组员到齐。」梁橙柒小心翼翼地答。

「忱安,不舒服吗?」他也不管橙柒在,手背贴上忱安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向忱安不说话也不给反应,完全当柯郢深不存在。他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才这样,不然平常总是会做做表面样子,跟他说说话。

他看看周遭,又看向梁橙柒,「介意我待在这吗?这麽晚就你们两个女生在这等着,不太安全。」梁橙柒摇头,赶紧找了个藉口出去,「不会的。我先去打个电话,就在外面走廊。」

她出来後,见柯郢深小声地同忱安说话,神情满是担心,看得她心里都难过了,对忱安有些愧疚、又对学长有些心疼。她看着柯郢深的手抚上忱安的头发,一下一下轻拍着,她便背过身去,完全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她望着大片夜景,然後,就想起了季言郡。

下午的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在自己情绪低落的时候,跟自己说话。橙柒忽然就不对忱安愧疚了,哪怕她平常多讨厌柯学长,不准她们提起他,但是此刻,他在她身边,应该也是安慰大於厌恶。因为忱安……很在乎学长,就是因为在乎,所以一点都提不得。是这样吧。

梁橙柒拿起手机拍了张夜景,犹豫了会儿,虽然觉得有些莫名但还是传给了季言郡,後头写道:今天很谢谢你,心情好多了,让你看看夜景。

没多久,季言郡回复:还在学校?

梁橙柒:嗯,要写报告检讨。

季言郡:注意时间,不要太晚回去。到家了说一声。

梁橙柒盯着这行字许久,嘀咕着,「我这又是怎麽了……」她忍着想把电话播过去听他声音的冲动,传了张贴图过去就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