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故事沒有結局 — One Step Closer 更近一點

他其实不常说他工作上的事，从以前就是，我们小时候的那个以前，他也只是偶尔会聊，大部分都是我会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他主动聊的次数不多，五根手指头应该数得完，除了那时候……他爸妈的事的时候，他几乎不会主动去讲他生活当中比较辛苦的那部分，我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的人生就是顺顺遂遂的，更不用说他也不是那种会去开口寻求帮助的人，不管是实质上或精神上的协助，我应该已经算是一个「特例」了，所以这天晚上的这件很小的事，却给我大大的感动，跟那时候在香港的时候一样，像那时候在香港一样，被这样的信任倚赖，其实是很幸福的…

我：K…发生什麽事了？你怎麽没睡在这个时候打给我？(下午快三点刚开完会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那已经是他的凌晨两点多的时间了)

他：想要跟你讲讲话…(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疲惫)我现在在医院…

我：(关起办公室玻璃门再走回坐位上)怎麽了？你…听起来好累…(心不由得揪紧了一下，好心疼)

他：我接近一点的时候被call回医院，病人状况危急，我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在

处理…累…

我：所以有救回来吗？

他：嗯…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严肃认真)，我，很久以前就签了DNR(DoNotResuscitation放弃急救同意书)不管我们之後走到多远，我要让你知道，不会有任何事、任何人包括你在内，可以override我的决定，我也是个voluntaryorgandonarandtissuedonar(自愿器官捐赠以及身体组织捐赠者)，这是我要的，虽然我很爱你，但是你也没办法改变这个决定，好吗？

我：我懂…告诉我发生什麽事了…

他：你知道其实CPR非常耗费体力的，而电击更不是什麽太好的经验(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这个病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状况这麽差了，尤其这次跟两天前那次，我都希望他不是变得更好就是变得更糟…我显然没有能力让他变得更好，但是家属就是不愿意放弃，他被救活来的时候眼里的痛苦还有疲倦好明显，我每次都觉得他在跟我说为什麽要把他救回来…

我：这是你签DNR的原因吗？

他：你知道，我当医生已经快二十年的时间，我几乎知道所有我可能会面对的状况，我希望对自己的生命可以有所选择，我不是要你跟我做一样的决定，不过如果当你…你也要知道我会做出什麽决定，我不想要让你认为我不爱你，我就是因为太爱你了…不过你还是可以做你自己的选择…

我：签DNR就可以了吗？

他：(轻笑了一下)慢慢来……

我：我其实也是bothorganandtissuedonar喔！台湾的还没弄，不过美国的是…我传给你看(把我驾照上的那个红点拍给他看传讯息给他)

他：你真的可以瞬间让我心情变好，好可爱…

我：所以你今天要留在医院吗？

他：他目前的状况是比较稳定了，我是可以回家，不过可能两三个小时再被call回来的机率很高，大概就先留在医院了吧…

我：这样有办法睡觉吗？

他：办公室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我：你不是一个cubical吗？

他：我现在有办公室了

我：那休息一下吧！你听起来好累的感觉，而且现在好晚了…希望你的病人不要有太大的状况…

他：Itrulyhopethathe’dgetreallybetterorreallyworse…

我：(大概懂得那种心情)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太累、心情不要不好

他：那你的希望现在就实现了…刚刚，有个我在实习的时候就认识的护士Rose，她是一个很可爱的中年大姐…

我：你现在不也是中年了？！居然说人家是中年大姐

他：我哪有中年

我：年过四十就中年了啊！我也快了，呜呜～

他：…………fine,她起码大了我10岁，很资深的一个护士叫Rose，她说，不管我们做这个工作多久，有些事情就是不断在变，有些事情就是不会改变…一直变的事情反而容易习惯，一直不变的却很难习惯…这句话非常motivated，她是我认识或合作过的护士当中最让我崇敬的了，我懂她讲的事，但是无法想开，不过你一下子就让我心情好了起来

我：感觉上我只是刚好在Rose激励你了之後，顺水推舟了…不过……

他：嗯？

我：我爱你…这样有没有心情更好？

他：(又轻笑了一下)有～我也爱你

我：那…你先去休息喔～我又要去开会了

他：想你了…快去吧…

挂掉电话後那种心暖暖的感觉都还一直在，我脸上带着一朵幸福的笑容去开会的，我想他应该也是心暖暖的带着一朵幸福的笑容去休息吧！我喜欢参与他的生活，形式不拘，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其实真的很好，对感情好加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