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阴雨绵绵,班上大部分的人都没带伞。走的走、留了留,剩下的便是我和我依附的团体,以及富家女那帮人。几个人提议要在学校住一晚,在起哄之下,我们躲过警卫的巡逻,在其中一间教室躲了起来。

冬天天色总是暗的很快,眨眼间外头便被黑色笼罩。摸了副扑克牌玩了一阵子,我感到有些尿意,便先行去厕所。

学校还有些留下来课後辅导的班级,所以我们没有开灯,只拿着蜡烛而已。在火光的照耀下,走廊显得有些毛骨悚然,我快速上完厕所便往回走。

异变就是在那时候发生的。

我听见恐怖的尖叫从走廊那端的教室传来,那凄惨的哀号令我下意识退步。一只血淋淋的手耙抓着从黑暗中探出,像是在恳求些什麽。在地板留下深深的抓痕,手的主人尖叫着,被不知名的力量拉回阴影,随着一声重重的巨响不再呼喊。

我想也没想的奔逃回原本所待的教室,他们不知死神将要降临,笑嘻嘻地玩闹着,察觉我脸色不对,一个人问到。

「怎麽了夥计?你脸活像见鬼了。」

「天杀的!见鬼也没那麽可怕!!!」我惊恐地向他们述说我所看见的,当我说完时,他们各个面色也凝重起来。我依附的那个队长蛮不在乎的说道:

「那有甚麽好怕的?我们那麽多人,哪会怕他一个?」说着,便操起一边的桌椅,吩咐到。

「女孩们打电话报警,我们几个先找找有没有能当武器的东西,如果能撂倒那家伙,我们说不定还能出名呢。总之,开始动作!让我们去处理掉那个自以为是的小杂种。」

可能是被他的话语所鼓舞吧。一时间,大家都热血沸腾起来,彷佛能够成为英雄般沾沾自喜。然而,接下来便是恶梦的开始。

「......我的手机打不出去.....」

一个女孩这麽说到,满脸疑惑。

其他有手机的人也尝试发出讯息,却都是显示无讯号。我的手机也是。这吊诡的情况使的气氛降至冰点。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时,手机萤幕忽然爆出白光,刺眼的让人下意识的甩开。

手机忽明忽暗,当它停止闪烁时,却是定格在一个画面上。

白底的黑色鲨鱼图腾。

在一片死寂中,不知谁颤抖的说到。

「骇...骇客杀手.....?」

「说什麽鬼话?!!」

「就是新闻上最近报导的啊!!!!」那个声音的主人恐惧的挤出声音说道,「SharktheHacker......那个屠杀了整个镇人的怪物,媒体都说,他杀人前都会先将被害人所有的通讯软体断讯,让被害人无法向外界求救,在以玩弄的方式杀死被害人......!那个图案就是证据啊,那个怪物现在已经盯上我们了啊!!!!」

最後一句话,是几近崩溃的悲鸣。

「别乱说些那种蠢话!!」队长愤怒而颤抖的大嗓门压过那人的话语,在烛光的跳动下,他的面容几乎扭曲。「不过是个编出来的蠢故事罢了。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我们不见了,一定会......!」

趴擦。

手机爆出点点火花,几个靠近的女孩被吓得哭叫。全黑的萤幕上,浮现出反白的字句,有如碑文般令人胆寒。

『别痴心妄想了,小杂鱼。』

冰冷的像素字体,重重撞击每个人的心跳。队长瞪大眼珠,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没有理会我们恐惧的情绪,字句仍然无情地出现在画面上。

『怎麽了?怕了吗?』

『我可不只是个故事喔~你们啊,真是蠢的好~可悲呢。』

『嘻嘻嘻。(´∀`)』

那斗大的表情符号项是在嘲笑所有人般,可以使人想像到对方洋洋得意的脸,以我们紧张畏惧的表情作为笑柄,猖狂的大笑。

「真是够了!你在哪里!有种出来啊混帐!你这个懦夫!」队长失去理智的大吼大叫。女孩们溃堤的哭喊着不想死。连总是不可一世的富家女,也颤抖着啜泣。

『搞什麽啊~只是群不会动脑的废物嘛。看看上面。小蜉蝣~~b(・∀・)』

众人有志一同的向上望去,一台监视器在黑暗中悠悠闪烁红光,狰狞的眼睛笑着。

队长猛然咆哮出一些不知其意的咒骂,抓起椅子砸了上去,监视器应声碎裂。

『哎呀呀呀,真是只会动手不会动脑的笨蛋呢。满脑子只剩下肌肉了。(´∀`)フハハ・・』

那杀手彷佛十分享受、又像是厌倦了般,扔下最後一枚炸弹。

『因为你把我惹火了~所以~我决定要在这里开启祭典。』

『谁也不能活下去的祭典。』

『别说我残忍。给你们点时间。开始逃跑吧~(0∀0)』

我们茫然的瞪着那毒药般的字句,动弹不得。就算想走,也完全无法移动,只能愣愣地看着杀手发下的死亡宣言。

『嗯~不跑吗~?Σ(・ω・ノ)ノ勇气可嘉,想与我正面对决也不错呢。』

『不过,已经开始倒数喽。』

随着那句话,手机上出现倒数的字样,以及催促的铃声。滴滴答答,倒数死亡的时间。

『拼命的逃跑,为我带来乐趣吧。杂鱼。』

所有人彷佛在那刻从冻结的时间中逃脱,争先恐後地冲出教室、撞翻桌椅,场面一片混乱,正当我还在犹豫时,便被一阵冲击力撞倒在地。

队长推倒我,撞开几个不知所措的人们往外头冲去。身影和火光一下子没入黑暗之中。我跟几个同伴连忙追上。

他的速度太快了,没多久便甩开我们。我们讨论後,便决定先去器材教室找找有没有能当武器的东西,并要求彼此千万不能分散。

女同学?谁理她们,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要带拖油瓶逃跑啊?

如我们所想的,果然有许多重型机械,我找到了台锯木头的圆钜。我家族以前是做木工的行业。我多少也会使用。几个人也各自挑了上手的武器,往校门口移动。

教室距离校门必须要绕过半个学校,我们早已悉知校园各个死角及有着监视器的地方,只要避开,多少就能够遮掩那人的耳目吧?

我们是这麽想的。

然而,我们太过愚蠢了。

连接校舍间的走廊十分阴暗,我们紧挨着彼此前进,就在这时,不知谁的蜡烛火光被风吹熄,像是骨牌效应般,我们所有人的蜡烛皆被吹灭。周遭顿时被黑暗笼罩。

滴答滴答。无法辨认方向的,传出了倒数的声音。

还有,笑声。

那本来应该是非常动听悦耳、充满魔力的磁性嗓音,却因不断拔高的音调,显得疯狂而神经质,某人猛然爆出崩溃的尖叫,脱离了群体冲进黑暗中。

鲜血,浓浓的血腥味随着惨叫声贯穿耳膜,我们想也不想地向後奔逃起来。

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我们,我启动开关,向後就是乱挥乱砍,富家女惊叫的蹲下身子,上衣被划开长长的裂缝。我连忙避开,圆钜陷入地面,刺耳的切割出一道深深的沟槽。

「天杀的!你这疯子想吓死谁啊!!!」

「那是我要说的!」富家女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我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竟沾满血迹,浑身狼狈不堪,彷佛刚经历了场恶战。「你该死的竟然割破我的衣服!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由顶尖设计师设计,你要怎麽赔我!!!」

真是够了,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只在意衣服!!??她脑子是只剩下稻草渣了吗???!!!

「其他人呢?」一个同伴明显也很想揍她,但还是按耐住性子问道。

「.......我不知道。」她撇过脸,眼神闪烁。明摆着睁眼说瞎话,我懒得理采她,叫她跟好便继续赶路。她本来还想硬穿着高跟鞋,在我们的瞪视下才脱掉,落在队伍後头,不时要我们等她。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成形,挥之不去。我强迫自己专心,却忍不住问:「那些女生没跟你来吗?」

她模糊的嘀咕几句,我叫她说大声点,她便忽然哭吼道,「死了啦!王八蛋!!你们这些男人扔下我们就跑,我们才出教室便被追上了。」她说了个名字,「她在跑的时候被抓住脚踝,我们根本来不及救她,她的头便被打烂了。我太害怕了,不敢阻止,他接着便往我抓来,我下意识就将我旁边的推向他......」

我们无法责备她,只能保持沉默。

ㄍㄧ...............................咿........................................................................................

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一只苍白的手...不,应该说是骨手。那手上完全没有任何皮肤和组织,尖锐的指尖有如爪子,毫无预警的抓住我身旁同伴的头,他瞪大眼,嘴巴定格在错愕地呼喊。下一秒,他的身躯被拦腰打断,脊椎骨碎裂,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

而富家女,已经不知甚麽时候消失了。

先是一个笑开的脸从暗处浮现,犹如仙境的某只猫咪,锐利的牙齿彷佛随时可以吞吃掉所有事物,然後,便是丝绸般美丽光华的发丝,一缕缕的滑下他的肩头。我悚然後退,那萤蓝色的眼珠扫视着我们。杀手笑了。

嗜血的笑了。

「捉迷藏结束了呢,杂鱼们。」他歌唱似的说道。

我终於回过神来,启动圆钜挥向他。他反手一扬,竟直接打坏了钜子的刀片。我才终於看清,他拿着把金属球棒,冰冷的光芒映衬他的微笑,彷佛与他一同为接下来的杀戮喜悦。

他抓住另一人,迅速并果断的砸向他的胸口,那人喷出了口血液,身躯发出劈劈啪啪的断裂声,身子一软便不再动弹。一个曾跟我一起做过分组作业的同学趁着那刻,将刀子捅向杀手的腹部,杀手猛然一震,刀刃便没入他的身体,他瞪大眼珠,倒了下去。

我松了口气,其他人也一副虚脱的模样,劫後余生使我们都勉强拉开笑容。

事情却没有就这麽结束。

「垂死挣扎呢~真不乾脆。」沙哑的声音似咏唱着诅咒,我们骇然的看着那应该死亡的身影,不能言语。

杀手站起身,轻轻松松地像切蛋糕般握住握柄,一拉。蛮不在乎的将之扔向旁边。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耶……杂鱼。」他眯起眼珠,森白的骨手抬起,向半空舒张开手掌,然後握拳。我身旁的人忽然脸色发白,竟像被外力扭转一般,身躯像毛巾卷起,血花四溅,爆炸了开来,纷飞的肉和骨喷洒上我的身躯。

「我腻了。」杀手撇撇嘴,垂下的眼睫轻搧,带着种惑人的媚意。

与杀意。

注意到他朝我走来,我颤抖着步步後退。

「不......不...该死的不要......」

瞥见背後的身影,我抓住另一个想跑的人朝他推去,连滚带爬的冲往楼梯。

不顾凄惨的哭嚎,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躲进离我最近的教室,反锁上门。

为什麽!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好不容易等到呼吸平复,我才发现自己是待在音乐教室里。阶梯式的空间有着许多死角。我只能祈祷,拜托至少让我撑到早上......

有如要震碎我身躯的钢琴声忽然响彻音乐教室。

低沉而缓慢,犹如水流般滑过耳畔,带着种悲凄。并忽然转变为低沉并阴郁,彷佛在暗示着即将到来的危机,带着种控诉的意味。如果是在音乐厅里,可堪称是一流,待在这种场合,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饱含叹息之意的歌声悠然加入。温柔而悲伤的,像是在惋惜失去的挚爱。

「Vorüber!ach,vorüber!

Geh,wilderKnochenmann!

Ichbinnochjung,geh,Lieber!

Undrühremichnichtan.」

旋律变得快速而激烈,带着种抵抗的意味,演唱者彷佛融入了感情,诠释着激昂的恐惧。突如其来的转为寂静。再出声时,竟多了种幽冥之感,彷佛多出了魅惑人心的魔力。那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声音。

「GibdeineHand,dusöhonundzartGebild,

BinFreundundkommenichtzustrafen.

SeigutesMuts!Ichbinnichtwild,

SollstsanftinmeinenArmenschlafen.」

忘却逼近的死亡,我呆滞的聆听着乐曲。并望向隐藏在阴影中的那一架钢琴。

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犹如雪白的蝴蝶。落下最後一个音符,那人影缓缓抬起头,镜框後东方人特有的凤眼眯起,我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映照入他的瞳孔,显得滑稽可笑。一阵濡湿漫上鞋底,我颤抖着点燃打火机。怵目惊心的鲜血在我脚底下蔓延。

富家女躺在他的脚边,面孔朝下。却仍能看出她被割烂的脸庞,脖子上的致命伤泊泊涌出红色,四处一片血红汪洋。他木然的瞪着我,阴影在他脸上投下绝然的愤怒,他冷冷地说道。

「你应该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愚者。」

粗糙的骨骼覆盖上我的眼睛,我撞上背後的人。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捉迷藏结束了吗?真是个不乖的孩子。」杀手戏谑地笑着,像只慵懒的猫咪般呢喃。

被乌云笼罩的月亮终於露脸,照耀着底下说是屠宰场也不为过的地狱。

「你要怎麽处理?」垂着头,少年问。

「怎麽处理?」彷佛听到了好玩的玩笑,杀手掩着嘴,像是覆盖了层水晶般的眼眯弯。「就放着啊~为什麽要处理。」

沉默的凝视着那两具看不清原样的屍体,少年实在无法理解,为何警方到现在还无法抓到这个如此放纵的凶手。

到底是警察素质太低,还是杀手的匿踪本领高强。也是个有趣的问题。

「你也得死在这呢~小鱼儿。」杀手惋惜似的说道,少年与之对视。不须言语,短短数秒,许多协议就此达成。

「还有遗言吗?」杀手将球棒靠上少年脑门,轻轻的碰了下,像是在催促,少年摘下眼镜,放在一旁的钢琴上。

「请帮我跟我的家人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淡淡的道,并阖上眼睛。

没有回答,杀手的笑脸已经不言而喻。

「Homerun.BABY.」

杀手挥下球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