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闯入正厅,我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着。

云娘一张精致的小脸哭的梨花带泪,右脸颊微微肿起来,平常疏得整齐的头发如今变得凌乱不堪,一身青素色的衣服沾染了大面积的灰尘,有些地方破掉了,带着缕缕的血丝,她听到脚步声,转向正门口,那模样令我看得好生心疼。

「姑……姑娘。」

我没有说什麽,只是笔直的走到云娘身旁跪下,并把自己胡服的下摆撕掉,长度只剩下及膝裙的尺寸,批在她身上,此时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怒气,所以我只是将云娘搀扶起身,便转头要走。

因为熟悉自己的个性,我知道此刻在受到一点刺激,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赏司马雄泰一巴掌,我才不管他是什麽贸易巨擘还是我的谁,我只知道他伤害了我的朋友。

「婼儿!你要将那贱婢带到哪儿去?」

临界点。

我朝云娘轻轻一笑「没事儿,没事儿,咱们等会儿回房里上药,好麽?」

司马雄泰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下人们都因害怕将头垂得更低,他大声吼道「婼儿!成何体统!为了一介贱婢坏了规矩,连爷爷的话儿也不听了?」

我沉下脸,又抬起头,云娘看上去有些吓着,自己并不知道此刻的表情是如何让人害怕,我只知道不能再放任眼前这位老人家胡言乱语了。

拍了拍云娘,我旋过身,看着司马雄泰「司马大人,敢问云娘何处得罪您?」

「婼儿,你要知晓,你是司马家的孩子,岂能与……。」

「回答我!」

没等司马雄泰说完,我就用有些嘶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发言,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到,连司马雄泰那彷佛永远不会崩解的威严,都有了些许的动摇。

「姑娘,请您冷静点,只是因为云娘未将姑娘您照顾妥,所以司马大人才会生气……。」

「没照顾妥?」

我重复了云娘的话,她害怕的点点头。

「司马大人,云娘是我从宇文家就跟着我的孩子,她从以前到现在,都将我照顾的很妥当,您所谓的没照顾妥,不就是我稍微离开宴会一下子麽?不瞒您说,那个宴会酒气重,来的人又四面八方,江湖人士、文人书生都有,我不是很喜欢,要不是看在您以及煜王殿下的份上,我压根儿不会出席。」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对上司马雄泰「我家孩子的性子我最清楚,不须您来指导管教,您若敢再动我身边的任何一人,就算您是独占一方的权威人士,我也不会跟您客气。」

说完,我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拉着云娘要离开正厅。

「司马兰!老夫要你搞清楚自己的身分!」

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彷佛有一股力量站在我後头,推着我。

我转过身,司马雄泰的脸上突然露出令我不解地表情。

那表情像是,惊吓?

「司马雄泰,我给你面子,你不要得意忘形,原本就对你那些自以为是且莫名奇妙的事情百般容忍了,你敢再给我装死,别怪我做出什麽事情。」

我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一些很惊人的话,尽管那是内心的真正想法,但也从未想过要说出来,而且还是如此咬牙切齿的方式。

自己错愕,在场的人也傻了,我拉着云娘快步离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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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子,你看到了麽?」

司马雄泰在婼兰走後问了在司马家待了很久的老仆。

被唤作小徒子的老仆没说什麽,走到了方才婼兰站的地方,拾起了一个东西,走到了司马雄泰面前。

「老爷,至少,她是您的孙女这点儿,是绝不会错的。」

小徒子手中捏着一朵盛开的秋海棠。

司马雄泰往後一躺,他这一生从未想过会再次见到这个场景。

他疲惫的抹了脸,道「老夫不知晓是否该开心呢?」

尽管他一直寻着自己失散很久的孙女,但再度看到那景象没想到是如此地令人

心惊胆战,如此地令人不安。

司马雄泰疲惫的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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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

云娘在我身後不断喊着,那脚步听起来很疲惫,我叹了口气,火气似乎真的太大了些,所以便停下脚步,来不及反应的她,着实撞上了我的背。

「怎麽?」

我转过去,她揉着自己吃疼的鼻子,看着云娘身上的伤,让我对司马雄泰还是无法释怀,她只是个孩子,受我之托照顾我,最重要的是,她是我朋友。

「……云娘没事儿,好端端的,姑娘别绷着一张脸,云娘怕啊。」

「没事儿,绷着脸只是在思考事情儿。」

我硬是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希望多少能让她不要那麽放在心上。

「给自己泡杯热茶去歇息吧,我乏了,若有人来访便说我睡了。」

因为走路的速度很快,加上司马雄泰给我的寝室就在正厅不远处,我们一下便来到了房前,我用力关上拉门,掩盖掉了云娘脸上担忧的神情。

看着剪影,云娘站在门外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後什麽也没说便欠了身离开,待云娘离开後,我用力跳上床,把脸埋在枕头里,大大叹了口气。

「搞什麽东西嘛!我可是人人捧在手心疼的司马婼兰欸!」

对於这一切不合理的事情我怎麽也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只能在这种夜深人静之

时对着能闷住声的枕头大声吼叫,希望能多少释放一些压力。

到底为何来到这儿之後,我会被这麽多事情搞得自己如此狼狈啊?

突然感受到冰凉的液体滑过脸颊,我这才惊觉竟然没来由地掉了眼泪,莫名的情绪弄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姊姊,你在哭麽?哪儿疼?还是肚子饿了?」

一道稚气且微弱的声音传入我耳中,赶紧将脸从枕头中抬起,胡乱的抹了脸後从床上坐起,看向窗外也就是声音的来源。

窗台上坐着那只雪白的狐狸,方才在花园遇上的那个小男孩也在,他将半颗头叹入室内,确认我脸上的表情。

「我没有哪儿疼,也未饿着肚子,你要不进来与我聊聊?」

「我……欸!小雪!不能乱跑进去啦!」

男孩还未回答,那只狐狸就率先跳下窗并看着窗外的男孩,我温柔的笑了。

「看来小雪也觉得外头风大,你就进来吧,嗯?」

男孩犹豫片刻,便手撑着窗台,轻盈的跳入屋内,我呆了一下,这身长高我没多少的男孩,有着好身手呢,真轻巧。

「姐姐受怕了,我有学些武功,防身用。」

「不会。」我浅浅一笑,道「要不坐下聊聊?你叫何名啊?」

我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他愣了一下,看上去身子有些僵硬。

「姊姊……姊姊还是别知晓我的名字才是。」

愣了一下,我继续道「难言之隐别说便是,我叫司马婼兰,叫我婼兰便行,那你至少得告诉我该如何称呼吧?」

「婼兰姊姊……那……那便称我为罡砚即可。」

我点点头,示意他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罡砚坐下之後我便把茶再往他那儿推些。

「罡砚,你今年几岁啦?」

「我上月中旬方办过箕礼,姊姊你呢?」

「我啊?二八又一哦,比你大是不?」

罡砚点点头,便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他看上去就是个沉默的孩子,会这样结束话题我也不意外,只是有些紧张的握着茶杯。

「罡砚是司马家的人麽?方才我见那些嬷嬷对你又拉又扯的,真够没规矩。」

罡砚抬起头,一副无助的模样,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眼眶有点泛泪,搞得我不知道该怎麽办,只能拍拍他的背,多少安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