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那年夏晚。身边的少年有一头柔顺的棕发,平静的眼神望着被月光照亮的海面,一语不发,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有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力度。大地归於宁静,只有海浪规律拍打上岸的声音,「欸,」男孩突然开口。「如果你有话想说,可以跟星星说。」
我闻言抬头---天空中只有两颗星星,不特别亮,也不特别大,但它们仍不屈不挠地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
突然之间,有股异样的燥热爬上双颊。我有些恼怒地看向男孩,眼神写满不解。
而他也回看,朝我温柔地笑。「我知道你不能说话。这麽久没办法说话,肯定很寂寞吧?」手又加重了力道。「星星不会责骂你,它同样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但它会静静聆听。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试试看吧?」
他的目光总是有种魔力,能让人无条件信服。於是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从喉咙挤出声音:「....我...」
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没有海浪、没有星空、没有温热的手,我瞬间明白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梦。有些怅然地抚上脸颊,果然又是一片湿热。
望向一旁的落地窗,街上行车的头灯照亮窗户,一盏一盏闪逝,竟有点像梦里的星星。
我为这巧合笑了,起身拉开床头的抽屉,取出两颗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如果真的存在愿意听我说话的星星,现在的我只想问它:你到底去了哪里?
-
搭上凌晨五点的首班车,穆穆来到一个海边小镇。自从搬到都市後,她即使再忙,每个月都还是会抽空回来一次。唯有嗅到混着海水气息、属於这里的空气,她才能完全放松身心。
从公车站步行约莫三分钟,她很快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屋。她抬起手正要敲门,便听见屋里传出动人的歌声。穆穆於是将耳朵侧贴在门上聆听:
「海跟星星不说话,倾听你愿望...愿你快乐又善良,平安地长大...」
「如果有天你回到,这个老地方...」穆穆不自觉接唱,「请你一定要记得,我在等你啊。」
屋内的人闻声,轻笑:「穆穆,你来啦?快进屋吧。」
「阿姨,我来看你了!最近身体还好吗?」穆穆一进屋,看见屋内坐着的妇人,便向前撒娇拥抱。「呵呵...阿姨很好,放心吧...你这孩子还是一样爱撒娇,真是的。」妇人宠溺地摸摸穆穆的头。「你呢?最近过得还好吗?」
穆穆用力点点头,「我过得很好,阿姨你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穆穆啦,现在是坚强的穆穆!」说完,还卷起衣袖假装隆起肌肉,逗得妇人呵呵笑。「过得很好就好了,看到你现在这麽有精神,不像以前刚来到这里时那样不敢说话、不敢亲近人,我就放心了。」妇人目光流露出心疼,「当时小均很担心你,老是跟我说要陪你。」
听到这个名字,穆穆微微一愣,随後垂下头来无奈地笑了。「阿姨,我最近又开始做梦了。每天都是一样的梦境,梦里的小均还是这麽真实,我也彷佛真的感受到他的体温,听见他说的话...所以每当我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时,总是特别难受。」她噘起嘴,躺进妇人的胸怀,「阿姨你说,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呢?过得好不好?」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流动着思念,「如果可以的话,」良久,妇人开口,声音轻柔,「我也很想知道,那孩子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是一样爱赖床?有没有被欺负?每天是否吃饱睡好?」她轻叹一口气,「还有,我很想告诉他...妈妈好想他。」
穆穆一阵鼻酸,她把妇人抱得更紧,闷声说:「我也想跟他说,我好想他。」
嘿。即使乌云密布,看不见星星,但它依然确实存在。每日每夜,我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在相信着你的喔。
虽然暂时看不见你,但你一定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确实存在着,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