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雙子》 — Ch03.難言的罪惡感
「我知道错了拜托不要把我杀了弃屍荒野其实就算你不续约我也不会说的我那天只是一时情急我保证！」蔺如真没头没脑地嚷完，全无换气，大难临头地闭上双眼。
来人闻言立刻大笑。「才不会杀你，你脑内到底在演什麽小剧场啊？」她真的非常非常有意思。
「……李阳？」蔺如真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定定看着眼前人好几秒，快要麻痹的心脏总算缓缓恢复正常。
「是，是我。」李阳笑开，镜片後的茶色眼瞳依旧闪耀光辉，晶莹灿亮。
「你干麽穿得乌漆抹黑还戴眼镜啊？害我以为是李烽！」蔺如真仔仔细细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打量过，从头上的毛线帽瞪到脚底的黑鞋，发出不平呐喊。
「我想看你认不认得出来，因为，那天离人的身分被识破了，所以今天很想再试试看。」李阳对她笑得很灿烂，动机却很坏心，小孬孬蔺如真简直都快被吓到魂飞魄散了，抗议似地瞪了他好几眼。
「好过分，我真的快吓死了。」做坏事就是这样，谁叫她要威胁李烽？蔺如真迟来的良心悄悄冒出头来。
「怎麽这麽肯定是我？」李阳蓦然凑近她，俯低身体，很有兴致地探究她面上表情。「说不定我等等就杀你灭口了？」还故意说话吓她。
由於他实在靠得太近，近在咫尺的俊颜英气逼人，蔺如真呼息一窒，伸指比向他眼角。
「眼睛，你们眼睛的颜色不太一样，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了。」果然不是暖男，是花花公子，不经意之间都能勾魂摄魄，真是太可怕了，她修正上回的评价，兄弟两人都是妖孽，蔺如真努力深呼吸了几口，缓和心神。
「眼睛？很久没听到了，从前也有人这麽说过。」李阳话音顿了一顿，刻意持稳的语调听不出波澜起伏，像在隐藏某些往事，旋又笑开，改口，说得云淡风轻。
「一定是因为如真你是个很真诚的人，总是直视着人的眼睛，所以才会发现。」李阳笑着对她做出如此结论。
「难道很少人发现吗？」蔺如真十分惊讶。
但是，仔细想想，路欢似乎也提醒过她，要她和别人说话时，不要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一瞬也不瞬，这样会让对方压力很大，要适时地将眼神移往别处。
原本，她还觉得是路欢在商场上打滚久了，想太多，现在听李阳这麽一说，难道真的是她太奇怪吗？
「很遗憾，确实不多。」李阳耸了耸肩。
蔺如真颦眉打量他，总觉得他虽然神态轻松，但口吻中却难掩落寞无奈，偏又担心勾起他的不快回忆，不好深究细问，只得找别的问题转移。
「你今天是来出版社签约吗？怎麽是你来？李烽呢？」蔺如真朝他前後左右张望，说不定李烽躲在哪里，只是没出声而已？
「别找了，只有我来而已，签约一定得我来才行。」李阳瞧她左顾右盼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再度勾起，她真的很可爱。
「为什麽？」蔺如真不解地望着他。
「因为当初是我擅自拿李烽的稿件来投稿的，为了怕他接到出版社电话时一头雾水，或是果断拒绝，所以是留我的资料，由我出面和出版社洽谈。」李阳如实诉说，没有任何隐瞒的打算。
一来，是因为他认为蔺如真是个可靠的人，绝对会信守亲口说的「离人签约，便不将事情说出去」的诺言。
二来，则是因为她心思单纯，即便想动什麽坏念头，也会清晰写在脸上，根本不需要提防。
「所以，李烽当时不知道你拿他的文章投稿？」这真是太惊人了！蔺如真不可思议地问。
「是。」李阳点头。
「为什麽你要这样？」想了一想，蔺如真再度发问。
「不觉得他非常有才华吗？他不该被埋没的。」李阳说得顺理成章。
是这样说没错啦，但是……
「那笔名呢？假若他不知情，你怎麽知道他想用什麽笔名？稿件上有写？如果一开始就没打算投稿，应该没写笔名吧？」
「如真果然很聪明，确实没有。」李阳笑了笑。「笔名是我看他那阵子时常捧着《离人》细读，笔记本上也反覆写过离人这两个字，擅自取的。」
「这实在是……」蔺如真尴尬地笑着皱眉，不敢相信李阳竟然乱来到这种程度。
「觉得我很胡来？」她的心思透明，想什麽全清楚写在脸上，看起来好像傻傻的，有些大神经，但其实并不笨，有着意料之外的细腻，李阳觉得和她相处很令人感到安心。
「……有点啦。」何止一点？李烽没杀李阳真是大发慈悲。
好吧，李烽，假如你想杀我的话，就让李阳也一道吧，黄泉路上有帅哥相伴不寂寞，蔺如真坏心地想。
「但是，假如从头到尾都是由你出面在联系的话，李烽怎麽知道路欢是主编？」蔺如真想到另一个疑点。
「过稿签完约，他知情爆炸过後，往後的信件往返都是由他和路欢亲自联络的，所以他和路欢也算熟稔。」
「这样啊……」也是啦，作者平时和出版社主要都只有信件上的往来而已，不太需要碰面，所以，该说什麽呢？他们兄弟两人搭配得真好？就这麽瞒天过海了好几年，天衣无缝。
「抱歉，那天骗了你。」李阳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眉眼，开口向她道歉。
事实上，这也是他与路欢签订合约之後，待在出版社楼下等蔺如真下班的原因之一，除了看看蔺如真能不能再度认出他与李烽的差异之外，他也想亲自和蔺如真道歉。
「不用抱歉啦，我本来就是外人，你是应该瞒我的。」蔺如真意会过来李阳在说什麽之後，摆了摆手，完全不介意。
「喏，给你。」李阳突然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拿下来，戴在蔺如真脸上。
「咦？为什麽要给我？」鼻骨上温温的，蔺如真吓了一跳，眨了眨眼，视力好像没有因此变得模糊……这副眼镜没有度数？
「作为那天骗你的补偿，少女心破碎的补偿。和离人同款式的黑框眼镜，没有度数，想戴、想摸、想收藏都可以。」李阳似笑非笑的口吻让人听不出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真的可以收下吗？」这根本是变态粉丝才会有的疯狂行为嘛！难道这也是李阳的恶趣味吗？
但是，蔺如真喜出望外，居然真的因此感到好高兴喔！
难道她真的是离人无脑饭吗？她对自己无能为力，突然觉得好害怕。
「可以。」她的欢欣藏也藏不住，清清楚楚写在脸上，令李阳也愉快地笑了出来，对她的好感倍增，觉得有把眼镜给她真是太好了。
「啊？我是不是耽误到你的时间了？」惊觉她已经与李阳站在路边聊了太久的天，蔺如真匆忙地问：「你要回家了吗？我们一起走？」
「不，我得去上课了，抱歉不能和你一道，如真，我们下回再聊。」李阳摇首，说得有些抱歉。
「上课？」蔺如真圆圆的眼里盈满困惑。
「是啊，上课。我没说过吗？我在几个运动中心和冰场当教练。」李阳挑眉，他以为他曾和她提过。
或许，是因为她总给他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所以他才会有如此错觉？
她和他记忆中的一个女孩很像……或许，李烽也发现了？
「教练？」蔺如真越听越迷糊了。
「是，滑冰、冰上曲棍球的教练，别看我这样子，我从前可是国家代表队，现在已经退役了。」
「冰球教练？咦？」蔺如真不可置信，音量不自觉提高。
「需要这麽惊讶吗？」她夸张的反应明显逗乐李阳。
「你之前说文字工作和你的工作有些相关？」诈骗集团啊？冰球教练和文字工作有什麽相关？
「当然相关，我也是离人的一部分。」李阳理直气壮。
「呃？这麽说也没错。」可恶，居然找不到理由反驳诈骗集团。蔺如真忖了忖，旋即又想起些什麽，蓦然画出另一个重点。
「等等……你身为运动员却抽菸？」之前倒垃圾时，明明曾经看过李阳抽菸，虽然不是每次，但运动员不是很注重心肺功能方面的训练吗？
「偶一为之喽。」李阳伸出食指比在唇前，做出了个「嘘」的手势，俊颜灿亮，性感得要命，蔺如真觉得此时经过他们身旁的女性同胞或许都会被他电到昏倒。
可是，蔺如真望着他灿灿笑颜，仔细琢磨李阳说的这一切，却突然觉得，对李烽感到非常非常抱歉……
假若，李烽从一开始就是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被李阳推出去当离人，那麽，也许他努力撑持了这几年，已经忍无可忍，终於决定要放弃，结果，又碰上她，阻挠了他重获自由……
不知怎的，她突地想起离人笔下那个被铁链束缚的女孩，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罪恶感，沉重得令她喘不过气来。